灰色晶石碎裂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爆发，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景遥握着破妄剑的手微微发麻，剑身上的银紫光华正寸寸黯淡，仿佛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大半力量。他低头看向脚边，那些由晶石碎片化作的光点并未消散，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空中勾勒出一张透明的巨网——那是构成整个幻境的脉络，此刻正随着核心的破碎而剧烈震颤。
“咔嚓——”
第一声碎裂声从头顶传来。景遥抬头，只见原本被迷雾笼罩的穹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透出刺目的真实天光，如同利刃般将虚假的天空劈成两半。紧接着，更多的裂痕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脚下的地面开始松动，那些由幻境凝聚的岩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露出底下翻滚的灰色气流。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突然炸响，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方向，而是从整个空间的每一寸角落迸发。那声音里裹挟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像是沉睡万古的巨兽被生生剜去了心脏。景遥感觉到手中的破妄剑猛地一沉，剑身上的纹路竟泛起痛苦的红光，仿佛正承受着某种反噬。
“你竟敢……斩碎我的根基！”
墟渊意识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哑低语，而是变得狂暴而清晰，带着能撕裂神魂的威压。随着它的怒吼，那些透明的脉络突然迸发出黑色的火焰，无数扭曲的虚影从火焰中挣脱出来——有狰狞的巨兽，有披甲的亡灵，还有无数张重复着哀嚎的脸，它们都朝着景遥扑来，眼中燃烧着同一种疯狂的杀意。
“是墟渊的本源碎片！”石门外传来苏沐的惊呼，“它在引爆残留的幻境力量！”
景遥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同伴们正试图冲进来，却被不断崩塌的幻境碎片阻挡。此刻他身前的灰色气流已经凝聚成一道模糊的巨影，那巨影没有具体的形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投射过来的、如同实质的怨毒目光。
“你以为破了幻境就能赢？”巨影的声音带着嘲弄的嗡鸣，“我诞生于虚无，寄身于万物之隙，就算你斩碎这具躯壳，我的意识也会沉入更深的维度，等待下一次苏醒！”
“或许吧。”景遥缓缓抬起破妄剑，剑尖的银紫光华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但至少此刻，你必须退。”
他体内的九枢玉佩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温润的白光，而是化作九道细小的流光，顺着经脉涌入破妄剑中。剑身上的银紫纹路与流光交织，竟在剑尖凝聚出一点璀璨的金芒——那是九枢本源与他自身意志的结合，是纯粹的、属于“真实”的力量。
巨影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猛地向前一冲，灰色的身躯化作滔天巨浪，要将景遥彻底吞噬。那些扑来的虚影也在瞬间加速，它们的利爪已经触及景遥周身的屏障，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裁决，从不止于斩断。”景遥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更是守护真实的壁垒。”
他挥出了破妄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纤细的金色剑光从剑尖射出。这道剑光看似微弱，却像一根精准的探针，瞬间穿透了灰色的巨浪，无视了那些扑来的虚影，径直刺向巨影最核心的位置。
“不——！”
巨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灰色的身躯剧烈地扭曲起来。金色剑光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灰色气流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般消融，那些扭曲的虚影也在瞬间崩解，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景遥能清晰地感觉到，墟渊意识的力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衰退，它的嘶吼从狂暴变得虚弱，最终化作充满不甘的呜咽。
“我会记住你……景遥……”
随着最后一声低语，灰色的巨影开始寸寸消散，那些尚未崩塌的幻境脉络也在金芒中彻底断裂。整个空间的崩塌速度骤然加快，天空、地面、山峦……所有的一切都在化作光点，仿佛一个被打碎的琉璃盏。
景遥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向后退去，他知道这是同伴们在最后关头破开阻碍，将他从崩塌的核心区域拉了出来。他回头望去，只见墟渊意识消散的地方，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灰色残光，如同风中残烛，最终被彻底崩塌的空间吞噬。
“快离开这里！”林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正拉着景遥的手臂向外冲，“幻境完全崩塌后会形成空间乱流！”
景遥被同伴们簇拥着向外奔跑，身后的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露出深邃的、如同星空般的虚无。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破妄剑，剑身上的银紫纹路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在剑柄处，多了一道细微的、如同呼吸般闪烁的金光。
那是九枢与他的意志，在剑中留下的印记。
也是墟渊意识被逼退的证明。
当他们终于冲出石室，踏上传送阵的瞬间，身后的整个幻境世界彻底湮灭，只留下一道短暂的、如同烟花般绚烂的光雨。景遥站在传送阵上，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属于真实世界的坚实触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幻境已破，墟渊暂退。
但他知道，那道不甘的嘶吼，绝不会是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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