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想去城南看花灯！”林萱拽着李丽的衣袖摇晃，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她今日特意梳了双丫髻，发间点缀着两朵小巧的银蝴蝶，随着她的动作振翅欲飞。
李丽正在核对账本，闻言抬头，手中的狼毫笔在砚台边轻轻一搁：“让你冷月姐姐陪你去，戌时前必须回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最近城里不太平，赵家那边...”
“知道啦知道啦！”小女孩蹦跳着跑出书房，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欢快地摆动，绣着缠枝纹的裙裾在门槛处旋开一朵青莲。她没听见母亲后半句的喃喃自语：“...那批失踪的暹罗商队，总觉得与赵家脱不了干系。”
一炷香后，城南集市。
元宵灯会的人潮比预想中还多。林萱踮脚望着绵延不绝的灯笼海，朱雀大街两侧的槐树上挂满了走马灯，光影在青石板路上流淌如星河。冷月紧紧攥着她的手，此刻眉头紧锁：“小姐，我们就在主街转转可好？”
“哎呀！我的荷包不见了！”林萱突然惊呼，她故意在人群中左冲右撞，腰间原本系着的缠枝莲纹荷包果然不翼而飞。“定是方才那个撞我的麻脸婆子！”她挤进人群左顾右盼，突然眼睛一亮：“冷月姐姐你在这等着，我瞧见那贼往西市去了！”
不等冷月回应，她已如游鱼般钻入人群。鹅黄色的披帛掠过卖糖人的摊位，惊起一串晶莹的糖丝。转过三个街角，确认无人跟踪后，林萱从袖中掏出藏好的荷包——那坠着南海珍珠的流苏正俏皮地晃悠。她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迅速闪进一家成衣铺的后巷。
褪下绣着暗纹的锦缎外衫，露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粗布衣裳。炭笔在脸上点出七八颗雀斑，又用灶灰把指甲缝染得乌黑。铜镜里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转眼成了个面黄肌瘦的小乞儿。她将换下的衣物塞进墙洞，最后摸了摸藏在袜筒里的匕首。
“赵府后花园的墙根有个狗洞...”她回忆着前几日跟踪赵府采买丫鬟发现的秘密。林萱灵巧地穿过小巷，暮色中像只轻盈的夜猫。
半刻钟后，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趴在赵府花园假山后。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内部中空，正好容得下她娇小的身形。手里攥着从厨房偷来的桂花糕——还热乎着，显然刚出蒸笼。但她的耳朵竖得老高，连桂花糕上的芝麻粒滚落都顾不上捡。
“...黑船三日后抵港，船上货物务必妥善安置。”是赵元辰的声音！
林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假山缝隙里望出去，只见赵家公子穿着暗云纹的直裰，腰间玉佩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与他交谈的是个戴青铜面具的人，面具右眼处镂空着蜘蛛纹样，说话时面具下的喉结像爬行的蜈蚣。
“泉州港东侧第三栈桥...子时...”断断续续的话语被晚风吹散。林萱把耳朵贴紧石壁，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忽然一阵浓郁的沉香味飘来，她看见赵元辰从袖中取出个乌木匣子，打开时闪过一抹猩红。
“...通衢天下的仓库...纵火...”面具人沙哑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石，“那批暹罗来的‘药材’...能放倒整城人...”
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面具人接下来的话：“黑船计划启动后，林家那丫头必须活捉，主上指明要她。”青铜面具转向月光，“那双眼睛...和二十年前...”
林萱刚要后退，靴底突然踩到一根枯枝。“咔嚓”声在寂静的花园里像记惊雷。面具人猛地转身，袖中寒光一闪——三枚透骨钉已钉入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假山石屑飞溅，其中一片在她脸颊划出血痕。
“有老鼠。”面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粘稠，像毒蛇吐信。林萱滚进假山深处的阴影里，听见赵元辰吹响了警哨。花园四面顿时亮起火把，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摸到假山底部潮湿的苔藓——是活水！赵府引了护城河的水造景。
当第一个侍卫的火把照进假山时，林萱已经潜入冰冷的水中。腰带里藏着的芦苇管让她能在水下呼吸，这是去年落水后冷月逼她学会的把戏。透过晃动的水面，她看见面具人蹲在池边，青铜面具映着火光，像张被烧红的鬼脸。
“把水闸关了。”面具人突然说。林萱心头一紧，急忙往记忆中的出水口游去。身后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水流突然变得湍急。一截枯枝擦过她的手臂，在皮肤上拉出长长的血线。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气时，指尖触到了铁栅栏。出水口果然被拇指粗的铁条封住了！林萱摸出匕首，突然想起这匕首的来历——那个总爱在暗处守护她的影卫曾说过，玄铁打造的刃口能断金玉。她用力向铁栅栏劈去，金属相击的震动惊动了池中锦鲤。
“在那边！”岸上有人大喊。最后一根铁条断裂的瞬间，林萱被激流冲进了暗渠，无数碎石划过她的衣衫，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进眼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死死攥住了那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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