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论……考实务……”
“糊名誊录……凭真才实学……”
一名面黄肌瘦,衣衫上打着好几个补丁的书生,一遍遍地咀嚼着这两个词,他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苦读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仿佛看到,那条被家世、背景、人情所堵死的通往龙门的独木桥,似乎被这位定北王殿下硬生生地凿开了一丝缝隙。
“若此策能行,我等寒门,或有出头之日了!”
“定北王殿下……真乃我等再生父母啊!”
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在京城之中交织碰撞。
定北王萧济安,在京城士子中的名声变得极为复杂。
有人骂他,是毁坏传统的国之大贼。
有人敬他,是为民请命的在世青天。
暗流涌动的京城,因为他这一步棋变得更加波诡云谲。
燕王府。
朱棣听着谋士姚广孝的汇报,发出一声嗤笑。
“这个老五,还真是不安分。这才回京几天,就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姚广孝一直捻着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
“此事,怕是不简单。”他看向朱棣,
“定北王这一手,看似得罪了所有世家,却将天下寒士之心都收拢了过去。其用心之深,远非沛王那等货色可比。”
“哦?”
朱棣来了兴趣,“那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静观其变。”
姚广孝缓缓吐出四个字,“让太子去头疼吧。无论此事成与不成,他们兄弟二人,已是水火不容。我们坐山观虎斗,岂不妙哉?”
朱棣闻言,沉思片刻,又问:
“先生是说,老五这次必败无疑?”
姚广孝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不。臣担心的恰恰是他不会败。以臣观之,此人行事,不走正道,剑走偏锋。他绝不会与太子和整个文官集团硬碰硬。”
他顿了顿,仿佛在推演棋局:
“他会去找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支点,一个能一举撬动全局的支点。此人必须是寒门出身,位高权重,且深得陛下信任……”
朱棣眼神一凝:
“张居正?”
姚广孝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
廷议的前一日。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定北王府的侧门悄然驶出,避开了主街的喧嚣,拐入了纵横交错的深巷之中。
车内,萧济安换下了一身王袍,只穿着一件素色常服,他手中把玩着一张制作精巧的拜帖,神色平静。
他今夜的目标,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居正。
张居正,寒门出身,凭借自己的才学,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县举子,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位置,官拜从一品,深得天武大帝的信任,是皇帝真正的心腹之臣。
此人为人刚正不阿,最是痛恨结党营私,从不与任何皇子、权贵私下往来。
想要说服他,比登天还难。
但萧济安知道,张居正也恰恰是他最有可能争取到的盟友。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口停下,巷子深处,是一座朴素至极的宅院,门口甚至连石狮子都没有。
“殿下,就是这里了。”
亲卫在车外低声说道,“这张府的门,怕是不好进啊。”
萧济安笑了笑:
“我自有办法。”
他走下马车,亲自上前叩响了门环。
“何人?”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
“定北王府,萧济安,求见张大学士。”
萧济安朗声说道。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那小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老管家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地回绝:
“我家老爷今日身体不适,早已歇下,不见外客。王爷请回吧。”
说完,“砰”的一声,门便关上了。
“殿下,这……”亲卫的脸上露出怒色。
“意料之中。”
萧济安不以为意,他将手中的拜帖,连同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劳烦老丈,将此帖呈于张大人。他若还是不见,我立刻就走,绝不叨扰。”
门后的老管家本不想理会,但看到那锭银子,还是犹豫了一下。
他捡起拜帖,借着门缝里的光一看,只见那素雅的帖子上,没有写任何多余的客套话,只用遒劲的笔法,写了八个字:
“寒门路窄,何不搭桥?”
老管家看不懂其中深意,但还是拿着拜帖,敲响了内院书房的门。
张居正正在灯下看书,听完老管家的禀报,眉头便皱了起来,正欲挥手斥退。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管家呈上的那张拜帖上时,他伸到一半的手顿在了半空。
“寒门路窄,何不搭桥……”
张居正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许久没有说话。
最终,他放下书卷,对老管家吩咐道:
“将人请到书房来。记住,从后门莫要惊动任何人。”
一炷香后,萧济安独自一人,出现在了张居正的书房内。
“殿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
张居正没有起身,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谈不上热情。
“不敢。”
萧济安对着这位朝廷重臣,恭敬地行了一礼,
“晚辈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特来向张大人请教。”
“哦?”
张居正示意他坐下,“王爷乃不世出的军神,连三十万蛮族铁骑都非你对手,还有何事能难住你?”
“张大人说笑了。”
萧济安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晚辈斗胆,想请教大人,何为‘国之栋梁’?”
张居正皱了皱眉,沉吟片刻,答道:
“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方为国之栋梁。”
“说得好。”
萧济安点了点头,随即又问,
“那晚辈再请教大人,一个熟读经史,却不知黄河水文的状元,算不算国之栋梁?
一个善作文章,却不识兵法几何的榜眼,又算不算国之栋梁?”
“这……”张居正被他这两个问题问得一滞。
“看来张大人也觉得,不算。”
萧济安笑了笑,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逼问,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画满了奇怪图样和表格的纸。
“晚辈知道,张大人两袖清风,最恨的便是那些虚言空谈。所以,晚辈今日不谈理想,只谈事实。”
他将那卷纸,在张居正面前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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