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蟒袍,在他日的朝堂之上,还曾是何等的光彩夺目,此刻,却像一件寻常的旧衣,被他轻轻的叠好,放在那方冰冷的官印旁。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
只穿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独自一人,朝着那片已经被死亡和恐惧吞噬的隔离区深处,一步步走了回去。
晨阳的光辉,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
孤单,却笔直。
“他……他要做什么?”一名年轻的羽林卫士兵,喃喃的说。
“他要回去。”
旁边一名经历过北境血战的老兵,带着哽咽的说,“他要回去,跟他的兵,死在一起。”
“殿下!”
宋濂和茅元仪发疯的想跟上去,却被禁军用长戟拦住。
“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滚开!”
宋濂这个平日里最重礼法的文人,此刻却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试图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去撞开长戟。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定北王!是为我大夏流过血,立过功的英雄!你们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然而,他的挣扎,是那么的无力。
宣旨的太监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白色背影,脸上的怜悯变成了不解,最后化作一声轻叹。
“疯了……真是疯了……”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对着禁军统领说道:
“封锁疫区,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王爷他……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那咱们,也只能成全他了。”
禁军统领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看着那个背影,眼神却异常复杂。
他手下有不少曾在北境服役过的老兵,他们对这位王爷的崇敬,发自肺腑。
今天这举动,虽然看着愚蠢,却也让这位统领,真正理解了为什么那些百战老兵会心甘情愿的为他效死。
警戒线内的灾民们,也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或许听不懂圣旨的内容,但他们看得懂那身被脱下的王袍,看得懂那被放下的官印。
他们明白,这位唯一肯为他们说话的王爷,被剥夺了一切。
可他没有走。
在所有人都逃离这片地狱的时候,他却脱下王袍,选择和他们这些贱民一起留下。
这个举动,比任何话都更有力量。
“王爷……”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对着那个孤独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成百上千的灾民,自发的跪了下去。
他们没有哭喊没有喧哗,只是用最沉默也最虔诚的方式,目送着那个身影,没入疫区的深处。
消息,随着暮色一同传回了皇宫。
天武大帝听着太监颤抖的汇报,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摸着扶手上的龙头,眼神复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他……就这么走回去了?”皇帝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陛下。定北……不,五殿下他,什么都没说,放下官印王袍,就自己走进去了。”
“知道了,退下吧。”
皇帝挥了挥手,将自己一个人留在了空旷的大殿里。
他看着殿外沉沉的暮色,心里对自己刚做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动摇。
沛王府与东宫,在收到消息后,则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哈哈哈!愚蠢!真是愚蠢!”
刘邦听完密探的汇报,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以为他是谁?救苦救难的菩萨吗。自己走进死地,老天都在帮我!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都盯紧了,绝不能让他再活着出来!”
太子朱标的书房内,气氛有些沉重。
“他竟然……选择了回去?”
朱标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皱着眉头,“我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冲回京城,向父皇辩解。”
“殿下,这个人做事,一直不按套路来。”
一旁的东宫詹事低声说,
“不过,他这么做跟找死没区别。瘟疫那种地方,九死一生。我们……等着就行。”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棋盘,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这个五弟。
相府,阁楼之上。
王若薇刚刚从一名家将口中,听完了城外发生的一切。
她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
冰冷的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动着她素色的裙摆。
她看不清城外那片遥远的土地,更看不清那个让她牵挂的身影。
她能看到的,只有被夕阳染成一片血色的天空,以及远处那像怪兽一样匍匐着的营地轮廓。
但她知道,他就在那个方向。
她的手紧紧攥着冰冷的窗棂,她没有哭,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有着心痛骄傲与决绝的光在闪动。
“夫君……”
她轻声呢喃,声音很轻,“无论你去哪,若薇……等你回来。”
书房内,王道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
“他……就这么走进去了?”
王若薇从阁楼上走下来,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微红的眼眶,暴露了她先前的情绪。
“爹,他不是冲动。”
她的声音很平稳,“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他身为定北王的骄傲。”
王若薇对着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爹,您得动用王家所有的关系帮我。我要买石灰,还有烈酒。另外,所有能找到的干净药材,我全都要。”
王道看着女儿那张与自己妻子年轻时一般无二,却更加坚毅的脸,自己的女儿,也长大了。
地下密室中,烛火摇曳。
朱元璋听着手下的汇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又快意的笑容。
他输了太多次了,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但每一次,都被那个他最看不起的五哥,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松化解。
这一次,他终于赢了。
赢得干脆,赢得彻底。
“很好。”
他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叶,声音里满是兴奋,
“我愚蠢的五哥啊,真是把仁义这两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他竟然真的敢,一个人走进去。他以为他是谁?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
“明王,”
一名心腹上前一步,眼睛里放着光,
“萧济安如今是待罪之身,被困死在疫区,再没可能翻身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把那些对他还抱有幻想的灾民,彻底变成我们的信徒?”
“不。”
朱元璋摇了摇头,他放下茶杯,神情中带着狠毒。
“还不够。”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就是那些人心中的一面旗。这面旗,必须倒下。”
他走到墙边,看着那副潦草的京畿地图,目光落在了城南大营的位置。
“传令下去,告诉我们安插在里面的焦盆,是时候……送我们这位仁义的定北王,最后一程。”
“让他死。死在瘟疫里,死在暴乱中,死得越惨越好。”
“我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他们信的神,是怎么像条狗一样,无声无息的烂死在他自己造的地狱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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