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战略部署的讨论仍在继续。
桃枝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将关键信息默默记在心里。
当会议暂告一段落，海因里希与埃蒙等人显然还有更细节的事务需要商议，她便自然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会议室。
布里塔和令行止也随后走了出来。
布里塔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令行止却在走廊停下脚步，望向站在窗前的桃枝。
“桃枝向导，在看什么？”他走到她身边。
窗外雨势依然猛烈，雨水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急流。桃枝轻声道：“冬天下这么大的雨，在我以往生活的城市很少见。南北方的气候差异真大。”
“你以前生活在北方？哪个城市？”
“Z城。”她说出这个地名时，语气里带着些许恍惚。
令行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看向桃枝白皙的侧脸，那双清亮的眼睛正专注地望着窗外。
“桃枝向导，有个问题想请教。”
桃枝兴味地瞥他一眼：“你竟然有问题要请教我么？问就是了。”
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为什么能在哨兵战斗状态下进行净化？这并没有先例，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想到他竟是问这个，桃枝转过头，迎上他浅绿色的眼眸，唇角微扬，“向导的精神力该怎么用，能怎么用，上限在哪……何来标准答案。”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动摇的笃定，“况且......像我这样年轻的S级净化系向导，本身不就是先例么？”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令行止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凝重。
她这话透露出的意思，倒像是在说，现阶段的实力也不过只是她的起点而已。
桃枝沿着走廊不疾不徐地走着，窗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她暗自思忖，海因里希这次的清剿任务，恐怕不会太顺利。
刚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前面的大厅传来。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又被我抓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粗暴地抓着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胳膊，另一只手使劲去掰她紧握的手指，想要夺回药盒。
小女孩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空荡荡地挂着，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却把那个药盒死死抱在怀里，任凭男人怎样拉扯，瘦小的身子被拽得晃来晃去，就是不松手。
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急忙上前劝阻：“算了算了，孩子还小……”
“小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偷东西？”男人一听这话，怒火更盛，高高扬起了巴掌，“这次非得给你个教训！”
“请问，”桃枝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闻声转头，目光在触及桃枝身后那位身材高大、气质凶悍的哨兵时，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语气也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我可不是闹事，是这丫头又来偷我的药，这可是救命的东西！我儿子还得用呢！”
小女孩在这时抬起头，露出一双含着泪花的眼睛，直直看向桃枝：“姐姐，我妈妈发烧昏倒了，已经好几天了......可是医院不给开药……”
桃枝的目光淡淡扫过男人，没有立即说话。
一位护士在这时拨开人群快步走来，当她看清被抓住的小女孩时，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陈听，怎么又是你？！”
护士挡在小女孩身前，对男人解释道：“我是负责看护她母亲的护士，这孩子没有说谎，她母亲确实在发烧……但是，偷东西确实是她的不对。”
她蹲下身，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痕，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陈听，阿姨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妈妈的发烧不是普通感冒，退烧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看向陈听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桃枝倒是立刻明白了护士的未尽之言。
持续反复的高烧，正是普通人污染早期的典型症状之一。大多数人会在高烧中走向不可逆的畸变；少数人能靠自身免疫力撑过去；而那些能经历漫长的潜伏期才慢慢开始异变的人，已属不幸中的万幸。
抑制剂或许能缓解症状，但这对哨兵都算昂贵物资，对普通人更是遥不可及......更何况，它对普通人效果也确实有限。
她倒是随身备了一支，本打算应急用的。
“你叫陈听，对吗？”
桃枝俯身，平视着依旧紧紧攥着药盒的小女孩。
小女孩从乱发间抬起脸，露出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她凑近小女孩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去道歉，把药还给叔叔好不好？我可以让你妈妈醒过来，虽然我没办法治好你的妈妈......你可以相信我吗？”
在这个残酷世界里长大的孩子，早已失去天真的权利，也早早就懂得了察言观色。虽然只有七八岁，但陈听依然认出了眼前的姐姐胸前戴着的那枚白塔徽章，更看得懂她身后的哨兵代表的力量。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没必要欺骗她。
小女孩毫不犹豫地点头，转身将药盒递还给男人，郑重地鞠躬道歉：“叔叔，对不起，我再也不偷你的药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在场众人都有些诧异。
护士林琳最先回过神，她上前一步，正式向桃枝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梅奥中心医院的护士林琳。”
“你好，我是桃枝。”桃枝说着，将住处的钥匙递给一直守卫在她身边的哨兵，“诺亚，麻烦你帮我把抑制剂取来，就在我背包最外层，绣着小狗图案的那个口袋里。”
“好的。”诺亚接过钥匙，转身快步离去。
桃枝跟着护士和小女孩走向住院部。隔离门一开，浑浊的空气就涌了上来。汗味混着药味，还有墙壁和床褥受潮后的霉味，全都搅在一起。
这里的每一间病房都住满了人，连走廊两侧都摆满了病床。受伤的患者一个挨一个地躺着，她们不得不侧着身子，小心地从人群中穿行。
在走廊尽头靠窗的角落里，陈听停下了脚步。她的母亲躺在一张用垫子和木板临时搭起的铺位上。
“姐姐，这是我的妈妈。”陈听轻声说。
躺着的女人眉头紧锁，面色潮红。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脸庞干干净净，连散落在枕边的发丝都梳理得整整齐齐，显然一直有人在悉心照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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