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周建军他们在红旗农场等李佳乐汇报完后去休息,农场安排了旅馆,给了一上午时间。
周建军先去泡池搓背洗澡,之后到代销店买了碎糖块、碎饼干和调味料。
蒋根生因没带钱没买成,颇为可惜。
下午,李佳乐叫上他们乘车返回,时隔两天一夜后抵达靠山农场。
周建军回宿舍后,王铁牛告知他李华自缢了。
周建军觉得以李华的性格不太可能,却未多言,还拿出买的零食给王铁牛。
傍晚去食堂吃饭,听闻大家议论李华死因,有人猜测并非自缢,周建军拉住想凑热闹的王铁牛。
随后一名小干部进来制止恶意猜测,避免制造恐慌,还安排人抬粥桶出去送饭,想必干部们忙得没时间来食堂。
吃完饭,周建军和王铁牛一前一后走出食堂。
夜里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真他娘的邪门。”
王铁牛缩着脖子,往冻得通红的手上哈了口热气。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吊死就吊死了。”
周建军没说话,只是把饭盒塞进怀里暖手。
“建军,你说,她真是自个儿想不开?”
王铁牛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周建军瞥了他一眼。
“人死了,怎么死的,有干部们操心。”
他停下脚步,看着王铁牛。
“你我操心的是,明天地里的石头,能不能少两块。”
王铁牛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挠了挠头。
“也是。”
接下来的两天,农场的气氛有些古怪。
那几个从红旗农场来的干部并没有走,整天在场里转悠,板着脸,看谁都像在审犯人。
职工们不敢多议论,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手上的活计干得更快。
地里的冻土翻起来,邦邦硬。
周建军光着膀子,身上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手里的镐头每一次落下,都能带起一大块泥土。
一天下来,他身后是两亩翻得整整齐齐的黑土地。
王铁牛累得跟死狗一样瘫在田埂上,看着那两亩地,再看看自己面前刨出来的不到半亩的坑,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建军,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铁打的?”
周建军拿起挂在树杈上的棉袄穿上。
“铁打的也得吃饭。”
王铁牛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饼干,掰了一半递过去。
“你这牲口的劲儿,再干两天,咱这片地都让你一个人翻完了。”
他说着,眼神往不远处瞟了瞟。
一个红旗农场的干部正站在那里,目光阴沉地盯着周建军,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牲口。
就在这时,蒋根生连滚带爬地从场部那边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喊。
“建军!铁牛!别翻了!明天有新活儿!”
王铁牛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啥新活?是不是杀猪了?!”
蒋根生跑到跟前,扶着膝盖,喘得像个破风箱。
“想得美!”
他缓了口气,才继续说。
“场里下了通知,明天抽调五十个人进山,去把冬天伐下来没来得及运回来的木头拉回来。”
王铁牛脸上的兴奋瞬间垮了。
“进山?那不还得劈柴?”
“可不是嘛!”
蒋根生一脸的生无可恋。
“男的劈柴拉木头,女的做饭摞柈子,还得在山里头扎营住上好几天!”
“操!”
王铁牛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块土坷垃。
“白高兴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五十个被抽调的职工就在场部集合。
牛车上装满了帐篷、粮食和锅碗瓢盆。
周建军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面孔,除了王铁牛和蒋根生,卫生员谭玉也在。
她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衣,背着一个大大的医药箱,安静地站在女职工的队伍里。
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远处的群山出发。
牛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走了大半天,才终于到了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
这里是往年的老营地。
“都别愣着了!安营扎寨!”
带队的班长吼了一嗓子。
众人立刻忙活起来。
男人们分组去砍木头搭帐篷架子,女人们则去清理积雪,垒灶台。
一时间,山脚下号子声、说笑声、斧头砍进树干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周建军和王铁牛分在一组,两人干活都利索,没一会儿就搭好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忙活了一上午,营地总算有了个大概的模样。
临近中午,女职工那边开始烧水煮粥。
谭玉和另一个叫张婷的女职工走到负责后勤的女班长钱丽蓉面前。
“钱大姐,光喝粥没啥味道,我跟张婷去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采点野菜回来。”
钱丽蓉是个四十来岁的爽利女人,闻言点了点头。
“去吧,别走远了。”
旁边一个脸长得像苦瓜一样的女人马翠花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有些人就是会享福,咱们在这儿累死累活,人家倒好,游山玩水去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女职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不善地看向谭玉。
谭玉还没说话,钱丽蓉的脸就沉了下来。
“马翠花,你嘴巴干净点!”
她把手里的勺子往锅沿上一磕,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谭卫生员是咱们的随队医生,万一谁有个头疼脑热、磕着碰着的,都得指望她!”
钱丽蓉扫视了一圈众人,声音也冷了下来。
“再说了,你们当这山里头是咱家后院啊?”
她指着黑黢黢的密林。
“里头毒蛇、蝎子、蜈蚣多得是!更别提那玩意儿了!”
“啥玩意儿?”
马翠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黑瞎子!”
钱丽蓉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后怕。
“去年秋天,隔壁生产队的赵老四,就是在这片林子里,被黑瞎子扒了半拉脸!要不是跑得快,命都没了!”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刚才还满是嫉妒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惊恐和担忧。
马翠花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中午,饭好了。
一人一碗苞米面粥,稀得能照出人影。
正当众人吃得没滋没味的时候,谭玉和张婷回来了。
两人背着满满一筐翠绿的野菜,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嚯!这是蕨菜啊!”
钱丽蓉眼睛一亮,惊喜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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