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周建军被尿憋醒了,
他睁开眼,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窗户外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
他发现自己被忘在了这里。
他撑着床板坐起身,正准备下地,门外传来一阵压得极低的说话声。
“……舌头都快咬断了,还好发现得及时。”
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中带着一股不耐烦,
周建军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屏住了呼吸。
“老于,这事必须压下去。”
另一个声音响起,周建军认出来了,是保卫科的吴科长。
“现在正在节骨眼上,要是传出去场里出了个畏罪自杀的特务,人心就散了。”
“我明白。”
是于场长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对外就说徐敏表现好,被调到总局去了。”
徐敏!
周建军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不是被定性为传递情报的从犯吗?怎么会自杀?
“那她的同伙呢?”吴科长又问。
“还在审。李华那个蠢货,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于场长叹了口气。
“吴科长,我总觉得不对劲。徐敏这么刚烈,不惜咬舌自尽也要保住的人,会是李华这种货色?”
门外沉默了片刻。
“不管是不是,现在都只能是她。”
吴科长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个案子,必须尽快了结。红旗农场那边,已经挖出来三处炸药了,再拖下去,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行吧。”
于场长妥协了。
“先这样吧,明天我再提审一次李华。”
脚步声渐渐远去。
周建军靠在冰冷的墙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徐敏咬舌自尽,是为了保护她的同伙。
而李华,只是个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那个真正的“秃鹰”,还藏在农场里!
他会是谁?
周建军的脑子里闪过一张张脸。
可他很快就掐断了这个念头。
他现在只是一个养伤的普通职工,没资格,也没能力去打听这些事。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解决了内急,又躺了回去。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那句“畏罪自杀的特务”,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第二天一早,齐小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一边问,一边给周建军量体温。
“烧退了。”
她收起体温计,又拿出一个新的针管。
“今天再打一针狂犬疫苗,后面还有三针,隔几天打一次,不能忘了。”
周建军点点头。
“谢谢。”
“谢什么。”
齐小琴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你是为了保护大家才受的伤,场里都记着呢。”
她收拾好东西,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
“杨队长给你批了半个月的假,你这几天就好好在宿舍歇着,别乱跑。伤口别沾水,吃的方面尽量吃好点,好得快。”
“知道了。”
周建军应了一声。
离开卫生所,他慢慢地往宿舍走。
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
他推开宿舍的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大部队还没从山里回来。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周建军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愣住了。
炕是冰的。
床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
他想起来了,他的被褥,还都在山上的帐篷里。
周建军叹了口气,把身上那件满是破口和血污的大衣脱下来,盖在身上,蜷缩在了冰冷的炕上。
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周建军在宿舍的土炕上躺了整整三天。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周建军懒得动弹。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高保国。
他手里拎着一个军绿色的饭盒,热气和香味从缝隙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建军哥,我给你送点吃的。”
高保国自顾自地走进来,把饭盒放在炕边的桌上。
“我从乡下搞了只大公鸡,炖了一上午。”
他打开饭盒盖子,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冰冷的屋子。
汤色金黄,上面飘着几粒红色的枸杞,鸡肉被炖得烂熟。
周建军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从兜里摸出几张票子和几块钱。
“多少钱?我给你。”
高保国把钱推了回去,脸涨得有点红。
“建军哥,你这是看不起我。”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来那会儿,蒋根生那帮人总欺负我,是你替我说了句话,我一直记着呢。”
周建军没再坚持,他默默地把钱收了回去。
这份情,他记下了。
他坐起身,端起饭盒,先是喝了一大口汤。
温热的鸡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一股暖意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真香。
他埋头喝着汤,吃着肉,高保国就蹲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吃,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一整饭盒的鸡汤下肚,周建军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谢了。”
“客气啥。”
高保国收起饭盒,转身走了。
周建军躺回炕上,身上暖烘烘的,久违的困意袭来。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转眼又过了四天。
这天上午,卫生所的齐小琴过来给他拆线。
“恢复得不错。”
齐小琴小心翼翼地剪断缝线,用镊子一根根抽出来。
她看着那道虽然狰狞但缝合得极其平整的伤疤,忍不住赞叹。
“谭玉这丫头,手上功夫是真好,这针脚,比我们卫生所的老大夫都漂亮。”
周建军没接话。
他想起了谭玉那手神出鬼没的针灸术,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怕是不少。
伤口拆了线,他总算能下地活动了。
这几天他虽然没干活,但工资和工分一分没少。
场里下了文件,他是为了保护同志生命财产安全负的伤,算工伤,一切待遇照旧。
快到中午的时候,宿舍门又被推开了。
是场长于工程。
“小周,身体好点没?”
于工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自己搬了条凳子坐下。
周建军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站了起来。
“场长,我好多了。”
“坐,坐,你现在是伤员,别搞那些虚的。”
于工程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今天来,是跟你说个事。”
于工程清了清嗓子。
“你这次见义勇为,斗黑瞎子救同志,影响很大。场部研究决定,要给你开个表彰大会,号召全场职工向你学习。”
周建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喜欢出风头。
“场长,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这表彰就……”
“必须表彰!”
于工程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小周啊,你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场里出了点事,人心不稳。”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
“现在,农场急需一个英雄,一个先进典型,来把大家伙儿的心气重新聚起来!”
于工程看着周建军,目光灼灼。
“你,就是这个典型!”
周建军沉默了。
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表彰他个人,更是一场政治宣传。
他现在没得选。
“我嘴笨,不会说话。”
“不用你讲!”
于工程立刻笑了。
“你到时候就站台上去,露个面就行。话,我来说!”
“那行”
周建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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