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工程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简陋的铁盒子上。
“仔细说说。”
周建军蹲下身,打开了铁盒子的侧面一块挡板,露出了里面复杂的结构。
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互相咬合,连接着一根细细的转轴。
“场长,关键是这个。”
周建军指着转轴末端一个用铁丝弯成的简易弹簧。
“种子从上面漏下来,会先落在这里的拨片上。”
他用手转动轮子,带动里面的齿轮。
“轮子一转,拨片就动。弹簧收缩再弹开,一次就弹出去一粒或者两粒。不多不少。”
他的解释简单又直接。
于工程看懂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着憨直的年轻人,脑子里竟然装着这么精巧的构思。
这东西要是真行,春播的效率,至少能翻一倍!
“好!好小子!”
于工程激动地一拍大腿。
“你需要多少黄豆?”
“半斤就行,试试机器。”
于工程刚要派人去仓库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派出去收黄豆的干事老王一脸沮丧地走了进来。
“场长,没收到。”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
“我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没一家愿意出。都说那是留着过年磨豆腐的,金贵着呢。”
于工程脸上的喜色瞬间退去。
他忘了,在农场,粮食就是命。
周建军看着于工程的脸色,心里也沉了下去。
没有豆子,这机器就是一堆废铁。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于工程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突然,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碾灭。
“小周,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
周建军一愣。
“场长?”
“跟我走!”
于工程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摇到了车队。
“老张吗?我是于工程!马上安排一辆解放卡车,加满油,到办公楼下等我!我有紧急任务!”
他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场长,咱们去哪?”周建军扛起那个铁疙瘩,快步跟上。
“红旗农场!”
于工程的脚步很快,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咱们这儿缺东少西,他们那儿什么都有!我今天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得把你这机器给弄出来!”
卡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屁股被震得发麻。
周建军裹紧了身上的旧军大衣,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黢黢的山影。
整整十二个小时。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卡车终于驶进了一片开阔地。
红旗农场到了。
周建军看着窗外,心里有些震动。
和靠山农场那几排孤零零的宿舍楼不同,这里是一片片整齐的红砖瓦房,宽阔的水泥路,路边还栽着白杨树。
光看这气派,就知道比靠山农场富裕了不止一点半点。
卡车在办公楼前停下。
一个穿着干净干部服,肚子微凸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台阶上等着。
“老于!你可算来了!”
男人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给了于工程一个熊抱。
“刘场长,又胖了啊。”于工程捶了他一拳。
“心宽体胖嘛!”
刘洪伟的目光落在了周建军和他肩上那个奇形怪状的铁家伙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
“这位是?”
“我们农场的技术员,周建军。”于工程介绍道。
“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他手上这宝贝。”
刘洪伟的眉毛挑了一下。
“老于,你们靠山农场,现在都自己搞发明创造了?”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
“没办法,穷则思变嘛。”于工程也不在意。
进了办公室,刘洪伟亲自给两人倒了茶。
于工程把播种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刘洪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绕着那个铁疙瘩走了两圈,眼神里透着一股审视和怀疑。
“老于,不是我不信你。就这么个铁皮盒子,真能播种?”
“我亲眼看他设计的,还能有假?”
“行,既然你都开口了,这个忙我肯定帮。”
刘洪伟拍了拍胸脯。
他转向周建军,语气客气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小周同志是吧?你需要什么材料,写个单子给我。我让后勤马上给你准备。”
他指了指旁边的招待所。
“你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先去休息。天大的事,也得等吃饱了饭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周建军刚洗漱完,敲门声就响了。
是刘洪伟。
他手里提着个网兜,脸上挂着热情的笑。
“小周同志,起来了?快,趁热吃!”
他把网兜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白白胖胖的大肉包,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还有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豆浆。
周建军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在靠山农场,他连白面馒头都难得吃上,更别说这些了。
“刘场长,太客气了。”
“应该的!”刘洪伟摆摆手。
“你可是老于带来的宝贝,我可不能怠慢了。”
他看着周建军大口地吃着,状似无意地问。
“小周同志,听老于说,你以前没上过学?”
周建军咽下嘴里的包子。
“没,大字不识几个。”
刘洪伟眼底闪过一丝轻视,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那这个机器,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嗯,瞎琢磨的。”
刘洪伟笑了笑,没再多问。
吃完早饭,刘洪伟直接把周建军带到了农场的会议室。
屋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红旗农场的技术骨干。
刘洪伟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看个新东西。”
他指了指被放在会议桌中央的播种机。
“靠山农场的同志,发明的新式播种机。”
话音一落,屋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老技术员推了推眼镜。
“刘场长,您别开玩笑了。就这破铜烂铁,也能叫机器?”
“是啊,看着跟收废品的攒出来的似的。”
周建军没理会那些嘲讽,他只是走到播种机旁边,开始讲解。
他没说那些复杂的原理,只说最关键的地方。
“这里,需要一个弹性更好,更耐用的弹簧。”
“这几个齿轮的咬合度不够,需要重新打磨。”
“外壳的铁皮太薄,震动一大,容易变形。”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机器上比划着。
一开始,那些技术员还都抱着胳膊,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可听着听着,他们的表情就变了。
从不屑,到惊讶,再到凝重。
周建军说的每一个问题,都切中了要害。
那个一开始出言嘲讽的老技术员,脸上的表情最是精彩。
他走上前,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个简陋的弹簧结构,嘴里喃喃自语。
“妙啊……真是妙啊……这么简单的结构,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刘洪伟看着手下这些眼高于顶的技术员,一个个都围着那个铁疙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捡到宝了。
“老张,老李!”
刘洪伟点了两个最年轻的技术员。
“你们两个,今天什么都别干了,就跟着小周同志,他需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争取今天,把这东西给我弄出来!”
“是!”
两人应得干脆响亮,看向周建军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敬佩。
红旗农场的机修车间,比靠山农场的大了三倍不止。
车床,铣床,钻床,一应俱全。
周建军领着老张和老李,直接开干。
“这个齿轮,重新做一个,用四十五号钢。”
“弹簧,用最好的弹簧钢,淬火要到位。”
“外壳用两毫米的钢板,接口处满焊。”
周建军发号施令,条理清晰。
老张和老李彻底服了。
这哪是什么不识字的大老粗,这分明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工程师!
两人也不多话,周建军说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
火花飞溅,机器轰鸣。
一上午的功夫,一台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播种机,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它比周建军原来那个,看着要精良十倍不止。
老张爱不释手地摸着光滑的钢板外壳,眼睛里全是光。
“这东西好啊!”
他转头看着周建军,满脸兴奋。
“小周师傅,你这脑子咋长的?这玩意儿要是真行,一台机器能顶十个壮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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