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门从里面死死插上。
他把所有的钱都倒在了炕上。
场里奖励的一百,卖收音机的一百一十五,再加上他原来攒下的,还有之前卖野味剩下的。
零零总总一大堆。
他一张一张地数。
数了三遍。
一千二百九十五块六毛。
看着炕上那堆钱,周建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了这笔钱,就算以后什么都不干,也足够他在这农场安安稳稳地生活五六年。
心里的底气,一下就足了。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手还没练熟的枪法。
要是能去山里打几次猎就好了。
他找到正在擦枪的赵宇。
“赵哥,我想借支枪,去山里转转。”
赵宇擦枪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神严肃。
“建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把手里的枪拆开,露出里面的零件。
“农场的枪,每一支都有编号,每一颗子弹都有记录。除了我们巡逻队,任何人不准私自动用。”
他看着周建\"这是死规定,谁碰谁倒霉。”
见周建军有些失望,赵宇又放缓了语气。
“你也别急。等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场里会组织集体打猎。到时候,少不了你一杆枪。”
“行,我明白了。”
周建军点了点头,断了念想。
规矩就是规矩,他不想在这种事上犯错误。
第二天下午,王铁牛回来了。
他推着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车后座上用绳子捆着山一样高的行李。
车把旁边,还跟着一个姑娘,正是他妹妹王春桃。
兄妹俩都是一身的风尘,看着像是走了几辈子的路。
“建军!俺回来了!”
王铁牛把车往院子里一放,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累得像条死狗。
“走了一天一夜,腿都快断了。明天俺得请假,说啥也不下地了。”
王春桃放下手里的包袱,打量着这三间泥瓦房。
“哥,我晚上住哪儿?”
“住啥住?”王铁牛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你一个姑娘家,跟我住这儿像什么样子!高保国也在呢!”
他指了指宿舍区的方向。
“我已经跟厂里打过招呼了,你去住女职工宿舍,那边安全。”
王春桃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王春桃像是找到了组织。
她一有空就往周建军这边跑,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一点也不认生。
谭玉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这天上午,刚十点多,谭玉就过来了。
周建军正坐在院子里,用一截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你怎么来了?”
他头也没抬。
“这个点,卫生室不忙吗?”
“不忙。”
谭玉搬了个小马扎,在他旁边坐下,眼睛却瞟向不远处正跟王铁牛说话的王春桃。
“我怕我再不来,我对象就要被人抢跑了。”
她的话里,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儿。
周建军听了,有些想笑。
“瞎想什么呢。”
他放下树枝,看着谭玉。
“工作要紧,别总往我这儿跑,让人看见了说闲话。”
谭玉的脸绷了起来,她凑近一步,眼神很认真。
“周建军,我跟你说正经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周建军从未听过的冷意。
“你要是敢骗我,或者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我就让你,悄无声息地没命。”
说完,她猛地站起身。
“我得回去了,还有药材没分拣完。”
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留下周建军一个人,坐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这女人,心思也太难猜了。
不过,他心里却不觉得烦,反而有些想笑。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前几天还晴空万里,转眼就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农场的菜地里,青菜的种类多了起来,黄瓜、豆角、茄子挂上了枝头,给这片黑土地添了几分生机。
周建军最近迷上了去江边的芦苇荡。
那里的野鸭子正是肥的时候,他用弹弓打野鸭,一打一个准。
打回来的鸭子收拾干净,用盐和香料腌制起来,挂在屋檐下风干,留着冬天吃。
鸭蛋更是个好东西,他隔三差五就去掏一窝,裹上泥巴做成咸鸭蛋,瓦罐都快装满了。
这天下午,李佳乐把他和赵宇叫到了办公室。
“场里要盖新的仓房,缺木头。”
李佳乐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去黑风口那边的林子,拉一批木头回来。”
他看着两人,神情严肃。
“这次任务,周建军你跟赵宇带队,挑四十个壮劳力,团部还会派两个正规兵跟着你们。”
“三天时间,能不能完成?”
“能。”
周建军和赵宇异口同声。
第二天一早,队伍在打谷场集合。
四十多个精壮的汉子,扛着斧头锯子,背着干粮水壶,精神头十足。
卡车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剩下的路,就得靠两条腿了。
走了大半天,总算到了黑风口。
这里地势开阔,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就在这儿安营吧。”
周建军指着一片空地。
“离林子远点,也方便观察四周,省得晚上有野兽摸过来。”
众人没意见,立刻开始安营扎寨,挖灶搭棚。
周建军和赵宇则去林子里转了一圈,确定了伐木的区域。
那片松树林离营地大概有二百多米,树木粗壮,正好合用。
第一天赶路太累,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早早歇下了。
晚上,周建军点了两盘蚊香,烟雾缭绕,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他和赵宇负责前半夜的巡逻。
两人一人一支枪,绕着营地缓缓走着,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建军,你为啥不念大学?”
赵宇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是那块料。”
周建军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山影。
“坐不住,也听不进去。还不如待在农场,踏实。”
赵宇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
“也对,人各有志。”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周建军。
“我老家是翼省的,家里条件不好,当兵是唯一的出路。”
他点上烟,深吸了一口。
“心里有个人,在老家等着。所以结婚的事,暂时不考虑。”
周建军接过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后半夜,换了另外两个队员巡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四点半,营地里就响起了起床的哨声。
众人简单吃了点干粮,喝了口凉水,扛着工具就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国字脸,皮肤黝黑,肩膀上扛着副连长的军衔。
他叫贾二宝。
“你们就是周建军和赵宇?”
贾二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我是贾二宝,这次行动,由我的人负责安保。”
赵宇站直了身体。
“贾副连长,我们正准备去伐木。”
“不急。”
贾二宝摆了摆手,打量了一下四周。
“昨晚没什么事吧?”
“一切正常。”
“那就好。”
贾二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样吧。”
他指了指周建军和赵宇。
“你们两个,白天就在营地附近守着,顺便看着点伐木的进度。”
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排两个新兵。
“晚上的警戒,从六点开始,由我们接手。你们就好好休息,别乱跑。”
这话一出,赵宇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这哪里是合作,分明就是不信任。
他把他们两个当成了什么?需要被保护的累赘?
“贾副连长,我们也是巡逻队的,有持枪资格,夜间警戒……”
赵宇想争辩几句。
“这是命令。”
贾二宝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冷硬。
“你们的任务,是带人把木头砍好。安保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他看着两人,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别到时候木头没砍着,再把自己弄丢了,我们还得费劲去找。”
他说完,不再理会两人难看的脸色,转身带着另一个士兵走了。
那四十多个农场职工,也都听到了这番对话。
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怒气,却又不敢出声。
人家是正规军,是干部,他们就是一群干活的,哪有说话的份。
“他娘的!”
赵宇看着贾二宝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一脚踹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把咱们当什么了?看孩子的保姆?”
周建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走到自己的背包旁,从里面拿出一捆麻绳,和一把锋利的短刀。
“走吧,赵哥。”
他把短刀别在腰后,麻绳甩在肩上。
“去看看咱们的树。”
赵宇愣了一下。
“还去?人家都让咱们看家了。”
“看家也得巡逻啊”
周建军的眼神平静,看不出喜怒。
“这山里,白天也不见得就比晚上安全。”
他说完,率先朝着那片松树林走去。
赵宇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扛起枪,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子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建军,你就不生气?”
赵宇还是有些意难平。
“跟这种人生气,犯不着。而且晚上还能睡个好觉。”
周建军的脚步没停。
“他看不起咱们,是他的事。咱们把自己的活干好,就行了。”
赵宇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周建军在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松树前停下,用手里的斧头在树干上做了个记号。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神忽然闪了一下。
“赵哥,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味儿?什么味儿?”
赵宇吸了吸鼻子。
“不就是松树味和土腥味吗?”
“不对。”
周建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蹲下身,捻起一点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有股骚味,很淡。”
他站起身,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像是……野兽的尿味。”
赵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枪。
“在哪儿?”
周建军没有回答,他绕着这片区域走了一圈,很快,就在一处灌木丛后面,发现了几根黑色的毛发。
毛发很粗,粘在树枝的倒刺上。
他还看到了一串模糊的脚印,巨大,深陷在泥土里。
“是熊瞎子。”
周建军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脚印,个头还不小。而且,是刚留下不久的。”
赵宇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那……那怎么办?还在这儿伐木吗?”
“伐。”
周建军的回答很干脆。
“回去告诉兄弟们,干活的时候都机灵点,别单独行动。”
两人回到营地,把情况跟众人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贾二宝也听说了,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一惊一乍的,看见几根毛就说是熊瞎子?”
他瞥了周建军一眼。
“你们农场的人,胆子都这么小?”
“贾副连长。”
周建军看着他,语气平静。
“这山里,小心点没坏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贾二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们只管砍树,真要有熊瞎子来了,有我们呢。”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手枪,一脸的自信。
周建军没再跟他争辩。
他走到赵宇身边,压低了声音。
“赵哥,晚上别睡太死。”
赵宇愣了一下,看着周建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莫名一凛。
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白天俩人白天继续巡逻,
周建军和赵宇一人扛着一支枪,在营地外围的山林里慢慢走着。
伐木的号子声和斧头砍树的闷响,从不远处传来。
赵宇心里还憋着火。
“这孙子,真把咱们当看门狗了。”
他踢飞脚下一颗石子。
周建军没说话,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林子里的一切。
贾二宝看不起他们,这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更在意的,是这片林子。
太安静了。
除了伐木声,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周建军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看着地上的一坨东西。
黑色的,还很新鲜,里面混着没消化完的野果核。
“熊瞎子拉的。”
赵宇也凑了过来,脸色一变。
“离营地这么近?”
周建军的目光,却被熊便旁边的一串脚印吸引了。
不是熊的脚印。
是人的。
脚印很杂乱,深浅不一,看样子至少有七八个人。
穿的不是农场的胶鞋,是一种底子带纹路的靴子。
“赵哥,你看这个。”
赵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咱们的人。”
伐木队的人都穿着统一的解放鞋,绝不会留下这种印子。
周建军站起身,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去。
那串脚印,通往山林深处。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赵宇立刻道。
“不用。”周建军摇了摇头。
“人多了动静大,容易打草惊蛇。”
他把自己的枪递给赵宇。
“有事就朝天开枪。”
说完,他像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密林里。
脚印很新,应该是昨天夜里留下的。
周建军放轻了脚步,整个人跟林子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走了大概一里多地,眼前出现了一片陡峭的石壁。
脚印,就在石壁下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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