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投机如获至宝,连声道谢,缩回自己的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
宿舍里的气氛,因为这一幕,变得更加压抑。
第三天,所有人的情绪都绷到了极限。
最初对救援的期待,已经彻底被对食物短缺的恐慌所取代。
雪还在下,不大,但绵绵不绝。
宿舍两侧的积雪,已经漫过了房顶,将整个宿舍区变成了一个个陷在地下的雪洞。
几个从南方来的年轻人,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心理压力,缩在被子里,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周建军站在门后,看着外面灰白色的天,心中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敬畏。
在前世,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自然伟力。
这不是风景,这是能吞噬一切的巨兽。
为了防止屋顶被积雪压垮,也为了保证门口的通路,于工程下达了死命令。
每两个小时,必须有一组人出去清理积雪。
轮班制,谁也不能例外。
与此同时,于工程的临时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铁。
几个小组长和干部都到齐了,一个个脸色难看。
于工程将昨夜的枪击事件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就有人忍不住了。
“场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通个气?”
说话的是一个老资格的小组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于工程的目光扫过他,平静无波。
“提前告诉你们,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有埋伏吗?”
那个小组长顿时语塞。
是啊,人多嘴杂,万一消息泄露,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昨夜那颗在黑暗中穿梭的子弹,可能就从自己头顶飞过,所有人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满的情绪,瞬间被后怕所取代。
那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所有人都没睡踏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惊坐起来。
周建军也一样,他只是闭着眼,耳朵却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声音。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再次撕裂了死寂的雪夜!
宿舍里瞬间炸了锅!
“又来人了!”
“天杀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蒋根生“嗷”的一声,整个人蒙着被子缩成一团,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昨晚的经历,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胆气。
周建军猛地坐起身,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外套就往身上套。
他必须出去看看。
他冲出宿舍,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让他瞬间清醒。
雪地里,一道黑影正踉踉跄跄地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周建军没有声张,借着建筑物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很快,各个宿舍的门都打开了,惊慌失措的职工们举着马灯、蜡烛,聚拢了过来。
“怎么回事!又开枪了!”
“人呢?抓到没有!”
陈义带着几个人从另一头赶来,看到乱糟糟的人群,气不打一处来。
“都嚷嚷什么!嫌不够乱吗?全给我滚回屋去!”
他吼道,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
就在这时,周建军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指了指不远处雪地里的一串脚印。
“陈副场长,人往那边去了。”
陈义立刻带人冲了过去,可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那串脚印很深,很大,明显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尺码。
但不对劲。
陈义蹲下身,用手扒开表面的浮雪。
脚印的底部,几乎没有被踩实。
“妈的!”
陈义低声咒骂了一句,眼神变得无比阴沉。
这是伪造的!
那个黑影,脚上套了一双远超他自己尺码的大鞋,故意踩出这么一串脚印来误导他们!
好强的反侦察能力!
于工程也追了出来,他顺着另一条岔路搜寻了一圈,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黑影就像一个鬼魅,彻底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中。
人群中,抱怨声四起。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看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了……”
绝望的情绪,比寒风还要刺骨。
“都给我闭嘴!”
于工程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站在人群前,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我知道你们害怕,你们怨恨。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偷!”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前几天仓库的大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的!他想烧光我们的粮食,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冻死饿死在这里!”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脑子发懵。
恐惧,在一瞬间被滔天的愤怒所取代。
“是谁!是谁这么歹毒!”
“抓到他!非得扒了他的皮!”
于工程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
“我已经向团部汇报了情况!支援很快就到!在这之前,我们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来!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我们是北大荒的开拓者!”
“从现在起,加强巡逻!任何人,没有命令不准单独外出!把我们的家守住了,等团部来人,把这帮狗娘养的杂碎一网打尽!”
他的话,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血性。
害怕的情绪被同仇敌忾所替代。
接下来的两天,农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人们依旧煎熬,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狠厉。
巡逻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每个人都把场子当成了自己的家在守护。
第五天下午,肆虐了近一周的雪,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风停了,雪花变得稀疏。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从远方的雪原上传来。
“车!是汽车的声音!”
一个正在清雪的职工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所有人都扔下了手里的工具,冲向农场入口。
只见两辆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解放卡车,像两头钢铁巨兽,艰难地破开雪路,缓缓驶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棉帽子的干部跳了下来。
“是团部的吴科长!”有人认出了他。
吴科长摘下帽子,拍了拍身上的雪,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
“他娘的,这‘大烟炮’可真要命!我们两天前就出发了,硬是被堵在半道上,今天才拱进来!”
于工程大步迎了上去,紧紧握住吴科长的手。
他的手在抖,嘴唇翕动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吴科长反手握住于工程的手,那只手布满老茧,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老于,你这儿……情况比我想的还严重。”
吴科长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被积雪压得微微变形的屋顶,还有职工们脸上那种混杂着庆幸和疲惫的神情。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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