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变成了毛毛细雨。
地里的活儿还是干不了。
周建军三人干脆把锅碗瓢盆都搬到了新房的木头框架下。
高保国是主厨,王铁牛负责烧火,周建军打下手。
雪白的面粉和成团,擀成一张张薄薄的饼。
肥硕的五花肉切成大块,下到铁锅里,和土豆一起用大火炖煮。
酱油的甜香混着肉香,霸道地在阴雨天里弥漫开。
王铁牛的口水都快流到灶坑里了。
“香!真他娘的香!”
红烧肉炖得软烂,汤汁浓稠,高保国又把一张张面饼贴在锅边上。
饼子一面吸收着汤汁,一面被热气烘烤,很快就变得金黄焦脆。
“开吃!”
高保国一声吆喝,三人围着铁锅,也顾不上烫,直接下手。
一口肉,一口饼,吃得满嘴流油。
就在这时,一个尖嘴猴腮的身影从雨里钻了出来,是刘强。
他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放光,径直就朝着铁锅冲了过来。
“哎哟!哥几个吃好的呢!”
刘强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笑。
“真香啊!匀我一口呗?”
王铁牛一把将他推开,护住铁锅,眼睛瞪得像牛。
“去去去!上别处要饭去!这儿没你的份!”
高保国也冷着脸。
“刘强,咱没那么熟。”
刘强脸上的笑僵住了,随即又换上一副可怜相。
“哥几个行行好,我都两天没吃饱饭了。”
他拍着自己干瘪的肚子。
“你们也知道,我这种没工资的,就指着食堂那点清汤寡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周建军把嘴里的饼咽下去,抬起眼皮看他。
“你昨天下午不是还在跟人吹牛,说你一个月二十八块五的工资,比新来的大学生都高吗?”
刘强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我……我那是吹牛的!”
“吹牛?”周建军笑了。
“那你前天托人从公社供销社带回来的那两条‘大生产’香烟,也是吹出来的?”
刘强的冷汗下来了,他没想到周建军连这个都知道。
他扑通一下,就想往周建军腿边凑。
“建军哥!周大英雄!我错了!我嘴贱!”
他挤出几滴眼泪。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一口就行!”
周建\"滚。”
周建军只说了一个字。
刘强看讨食无望,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眼神怨毒地扫过三人。
“行!你们行!”
他指着周建军。
“周建军,你别太得意!不就是打死一头熊吗?你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他转身就钻进了雨幕里。
王铁牛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
一场闹剧,搅了吃饭的兴致。
周建军把锅里剩下的饼和肉分成两份。
“你跟高哥一人一份,拿回去晚上吃。”
“建军,那你呢?”王铁牛问。
“我吃过了。”
周建军站起身,走到木屋的门口。
雨丝斜斜地飘着,带着一股凉意。
他刚想点根烟,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隔壁那栋只搭了框架的屋子里,站着一个人影。
是谭玉。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肩膀,目光空洞地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
周建军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喂。”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屋子里的谭玉。
“下着雨,站这儿干嘛呢?想不开?”
谭玉像是才回过神,她缓缓转过头,看到是周建军,脸上没什么表情。
“淋雨。”
“有病?”周建军觉得这女人不可理喻。
“我是医生。”谭玉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
“我知道怎么淋雨才不会感冒。”
周建军愣住了。
他看着谭玉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看着她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的发丝,看着她那双空洞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没再跟她掰扯什么淋雨会不会生病的蠢话。
他只是说:“谢谢你的烧鸡。”
谭玉的眼神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道谢。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们帮你,是因为刘姨开了口。”周建军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谭玉的声音很轻。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个房子,我爸妈……我的家人,总算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她说完,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表情,看着远处的雨幕。
周建军看着她单薄的肩膀,看着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浸湿了她蓝色的工作服。
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干爽的白衬衫,直接扔了过去。
“穿上。”
谭玉下意识地接住,温热的布料带着男人的体温,让她冰冷的手指瑟缩了一下。
“你……”
“别废话。”周建军打断她。
“你要是病倒了,农场还得少个卫生员,麻烦。”
他说完,光着膀子,转身就走进了雨里。
谭玉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件还带着余温的衬衫,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消失在雨幕中。
周建军回到自己那边的屋架下,王铁牛正探着脑袋往外看。
“建军,你咋把衣服给谭卫生员了?你不冷啊?”
“不冷。”
周建军拿起一块干麻布,擦着身上的雨水。
“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王铁牛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
“俺跟你说,谭卫生员人是好,就是太冷了,跟块冰似的。不过配你正好,你也不是个话多的。”
他越说越起劲,一巴掌拍在周建军的肩膀上。
“你俩要是成了,就在这儿安家!你打猎,她看病,再生两个大胖小子!多美!”
周建军被他吵得头疼。
“行啊。”他忽然笑了。
“那你把你妹介绍给我得了,省得我费劲。”
王铁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一把揪住周建军的衣领,眼睛瞪得通红。
“周建军!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
周建军没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王铁牛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松开手,颓然地坐了下去,抱着脑袋。
“俺妹……俺妹不能嫁到这地方来受苦。”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
周建军拍了拍他的后背,没再说话。
第二天,周建军去巡逻队报到。
赵宇带着他,沿着农场边缘新立起来的木头栅栏巡视。
栅栏是用削尖的木桩子和铁丝网扎成的,看着简陋。
“赵哥,弄这玩意儿干啥?防狼?”周建军问。
“防鸡。”赵宇头也不回地答道。
“后勤那帮人养了几百只鸡鸭鹅,天天往外跑,丢了好几只,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他踢了一脚木桩子,木桩晃了晃。
“就这破玩意儿,连只大鹅都拦不住。”
“我听说,以后还要砌水泥围墙。”赵宇又说。
“那得多少水泥?”周建军皱了皱眉。
“有那功夫,不如去山脚下拉几车石头,先把地基打了。”
赵宇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赞许。
“你小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叹了口气。
“可这是开会定的事,轮不着咱们操心。”
上午,雨停了。
周建军没去巡逻,直接去了刘庆芳那边。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屋顶的几根主梁架了上去,然后开始封顶。
他干活的时候,刘庆芳和一个不住咳嗽的中年男人就站在旁边。
那男人四十多岁,戴着眼镜,脸色蜡黄,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周建军从房顶上下来,刘庆芳连忙递上一碗水。
“建军同志,辛苦你了!”
“没事。”
周建军喝了口水,目光落在了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这位是?”
“这是我爱人,谭家辉。”刘庆芳介绍道。
“刚从城里过来,身子骨不大好。”
谭家辉。
姓谭。
周建军心里瞬间就明白了。
怪不得谭玉又是送烧鸡又是道谢的,原来这俩才是她亲爹亲妈。
“谭叔好。”周建军点了点头。
“哎,你好你好!”谭家辉连忙应声,看着周建军的眼神满是感激。
“小伙子,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这把老骨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谭叔客气了,都是一个农场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周建军把碗还给刘庆芳。
“房顶弄好了,明天你们就可以盘炕,下午把墙用的黄泥和好,掺上麦秸。”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谭家辉看着周建军的背影,不住地点头。
“庆芳,这小伙子不错啊!人实在,有本事,话不多,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他忽然碰了碰刘庆芳的胳膊,压低了声音。
“你说,让他跟咱们家玉儿凑一对,怎么样?”
刘庆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自家那歪歪扭扭的墙基,又看了一眼远处周建军他们那已经初具规模的三间房,幽幽地叹了口气。
“家辉,你糊涂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愁绪。
“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们迟早是要回去的。”
“可玉儿要是嫁给了他,一个农场的普通职工,那不就等于一辈子都得留在这穷山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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