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军没有追。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高本田的身影在半人高的苞米地里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李佳乐的巡逻队就会从另一头包抄过来。
这里，是高本田的死路。
果不其然，还没等高本田跑出多远，苞米地的另一头，几道穿着制服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边。
是李佳乐他们。
“别动！举起手来！”
李佳乐的吼声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本田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清了前面的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田埂上，好整以暇的周建军。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
高本田没有束手就擒，他猛地一矮身，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朝着侧面的一个缺口冲了过去。
那里是一片灌木丛，只要钻进去，就还有一线生机。
“于工，他要跑！”李佳乐急了。
人群后方，于工程的声音冷得像冰。
“开枪！打腿！”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正在狂奔的高本田身体猛地一顿，左边的小腿肚上爆开一团血花。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在泥地里滚了两圈。
几名巡逻队员一拥而上，死死地将他摁在地上。
高本田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拼命地挣扎，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脑袋猛地往旁边一块石头上撞去。
他想自尽！
“摁住他！”
李佳乐一个箭步冲上去，他没有去管高本田撞向石头的脑袋，而是伸出两根手指，闪电般地插进高本田的嘴里，用力一勾，再往下一错。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高本田的下巴，被他硬生生地卸了下来。
剧痛让高本田的身体猛地弓起，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徒劳的抽搐，嘴巴大张着，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嗬嗬”声。
李佳乐这才松了口气，他用一块破布，粗暴地塞进了高本田的嘴里。
“防止他咬舌或者服毒。”
他站起身，对旁边的队员解释了一句，动作干净利落。
于工程和陈义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高本田，于工程的脸色铁青。
“带回去！马上审！”
陈义的目光，却落在了旁边一脸平静的周建军身上，眼神里全是好奇。
“建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围的巡逻队员也都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想知道，这个看着跟普通职工没什么两样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识破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务的。
“他的名字。”周建军淡淡地开口。
“名字？”陈义一愣。
“他自己说叫高本田。”周建军解释道，“高是咱们的姓，可本田不是。他想混淆视听，却弄巧成拙。”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谁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还有呢？”陈义追问。
“他太主动了。”周建军继续说，“我刚当上英雄，他就跑过来套近乎，一口一个崇拜，太假了。”
“最重要的一点，”周建军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的身形，跟上次仓库放火的那个人，很像。”
陈义恍然大悟。
他看着周建军，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妖孽。
这观察力，这记忆力，还有这份不动声色的心计，根本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
“走，建军，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审讯。”于工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赏。
“不了。”周建军摇了摇头。
“我不是干部，不参与这事。”
他说完，没再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转身朝着自己那三间新房的方向走去。
审讯室里阴冷潮湿，一股铁锈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
高本田被绑在一张特制的铁椅子上，一个保卫科的干事正用一把老虎钳，夹住他的一颗后槽牙，用力往外拔。
“呜……呜呜！”
高本田发出痛苦的悲鸣，身体剧烈地颤抖。
“噗”的一声，带着血的牙齿被拔了出来。
干事把牙齿扔进一个铁盘里，用钳子敲碎，里面果然藏着一个蜡丸。
陈义走上前，看着高本田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说吧，你的上线是谁？你们在农场的据点在哪？”
高本田的下巴已经被接了回去，他吐出一口血沫，眼神怨毒地盯着陈义，一言不发。
于工程一拍桌子。
“不说是吧？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高本田忽然咧开嘴，笑了，嘴里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流，看着格外狰狞。
“啊——！杀人啦！救命啊——！”
他猛地扯开嗓子，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他的声音凄厉至极，穿透了审讯室的墙壁，传遍了整个农场。
这是他的计策，他想用这种方式，在农场制造恐慌。
果然，农场的职工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跳，一个个从屋里探出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出啥事了？这叫声也太惨了！”
“听着像是从保卫科那边传来的。”
“我听说啊，是抓了个偷东西的贼！偷的还是咱们明年的种子粮！”
“我的天！那可是要枪毙的死罪啊！”
舆论，很快就被带偏了方向。
大多数人都以为，只是抓了个罪大恶极的窃贼，没人往更深的地方想。
周建军回到小屋，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
他锁好门，从空间里拿出两只处理干净的肥硕野鸭子。
又拿出些葱姜蒜和自己存的调料。
他哼着小曲，开始准备晚饭，等着王铁牛和高保国回来。
天擦黑的时候，王铁牛和高保国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
王铁牛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霸道的肉香，眼睛瞬间就亮了。
“建军！我的亲哥！你又弄啥好吃的了？”
他冲进屋，看到锅里炖着的野鸭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哎，不对。”王铁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凑到周建军身边，压低了声音。
“建军，俺听人说，今天下午场里抓了个大贼？还开枪了，是不是真的？”
高保国也走了进来，扶了扶眼镜，看着周建军。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保卫科的人都荷枪实弹的，气氛不对劲。”
周建军把锅里的鸭肉翻了个面，头也没抬。
“不知道，我不是干部，不清楚这些事。”
他用一句话，就把王铁牛给搪塞了回去。
高保国却皱起了眉，他沉吟了片刻。
“建军哥，你说，这事会不会跟上次仓库着火有关系？”
周建军盛肉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高保国，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
这小子的脑子，确实比王铁牛好用得多。
“行了。”
周建军把一大碗香喷喷的炖野鸭放在桌上。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王铁牛和高保国都打了个激灵。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们比我懂。”
周建军给两人一人递了双筷子，语气缓和下来。
“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少去议论那些是非，对咱们都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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