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辽阳来报,明军接连攻克镇江堡、凤凰城,接下来恐怕还会继续攻打其他地方,眼下后方空虚,我等是不是应该马上回师?”
“是啊,听说明军是从海上来的,初上岸时不过三四千人,才短短十天,已有上万兵马了。”
眼看广宁城久攻不下,又得知后院起火,代善、阿敏、黄台吉几人,私下里商议之后,都认为应该及早退兵,于是找到努尔哈赤,相继出言劝说。
“慌什么!”
努尔哈赤自起兵以来,逢战必胜,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挫折,听到几个儿子劝自己退兵,恼怒道:
“沈阳、辽阳那边,还有八九千精兵驻扎,明军纵然渡海上岸,想攻克辽沈二城,纯属痴人说梦,只要辽沈不失,后方就不会有事。如今我等在广宁城下,虽说损失不轻,但城里的明军也好不到哪儿去!”
“汉人有句话,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现在尚存几分士气,应该奋力一搏,将广宁城彻底拿下,如此才能激励全军将士,日后回师击败后方明军,也就不在话下。”
“而你们几个,竟然劝本汗退兵,真是其心可诛!!”
听到父亲训斥其他兄弟,莽古尔泰立刻跳出来,冲着代善、黄台吉等人嘲讽道:
“父汗教训得对!咱们女真将士所向披靡,何曾打过败仗?区区一座广宁城,就把你们都吓住了吗?”
“你给我闭嘴!”
莽古尔泰本以为自己为阿玛说话,会换来对方赞赏,结果努尔哈赤却将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本汗先前给你一万五千精兵,让你去攻打南城,几天下来,你竟折损了三千!也好意思教训别人吗?”
“父汗……”莽古尔泰闻言,试图为自己辩解。
努尔哈赤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声音冷冷道:
“我再给你补充五千兵马,明日你继续进攻,要是还打不下来,你这正蓝旗旗主之位,我看也该换一换了!”
莽古尔泰闻言,脸色吓得苍白,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
翌日清晨,后金军继续对广宁城发动进攻。
此时的后金八旗军,经过长达十几天的攻城,从将领到普通士卒,无不身心疲惫、士气低迷,很多人都不想再打了。
奈何身为首领的努尔哈赤,不甘失败,一定要继续对广宁城进攻,众人只能硬着头皮,再度出战。
结果自然还是一样,几轮冲锋下来,除了白白增加伤亡,完全没有别的作用——
甚至南城方向,负责督战的莽古尔泰,由于担心自己旗主之位不保,带兵数次强冲,还被明军的火铳打中肋骨,险些命丧黄泉。
得知最骁勇善战的莽古尔泰都受伤了,后金军队的整体士气,变得越发低落。
广宁城犹如一座大山,横在后金众士兵的面前,辽东南部又有上万明军正在趁机攻城掠地,一切的一切,已然让众人感到深深地不安。
结果这时,从开原铁岭方向,突然传来一条消息,更加令他们绝望。
“大汗,大汗不好了……杜度、硕讬两位章京遣使来报,内喀尔喀蒙古的翁吉牛特部首领宰赛,联合内喀尔喀其他四部首领,合兵两万,已攻破新安关、镇西堡,杀进开原和铁岭了!”
宰赛是内喀尔喀五部蒙古的首领,与后金的努尔哈赤是老冤家了。
当年明朝与后金爆发萨尔浒之战,宰赛收到风声,亲率一万骑兵来到铁岭附近,试图趁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发兵进攻,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宰赛低估了后金的战斗力,被努尔哈赤趁夜袭营,打得大败。不但部众死伤无数,自己也做了俘虏。
之后还被迫向后金称臣,认努尔哈赤为义父,又赔偿了两千匹马,三千头牛,五千只羊,才被努尔哈赤重新放回草原。
宰赛视此为奇耻大辱,回到草原后,一直在想办法厉兵秣马、重整旗鼓。
如今得知努尔哈赤亲率六万大军围攻广宁城,久攻不克,又听说辽东南部,毛文龙等人连破镇江、凤凰二城,宰赛大喜,立刻抓住机会,发兵攻入开原和铁岭,准备一雪前耻。
开原、铁岭一带,只有不到三千八旗军,而且还是些老弱病残,在两万蒙古人的进攻下,很快丢城失地,一输再输。
消息传到广宁,努尔哈赤先是呆若木鸡,旋即气得头晕耳鸣,差点没一口气闷过去。
“宰赛这个狗东西!本汗,本汗当初饶他一条狗命,他,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我一刀!”
宰赛入侵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代善、阿敏、黄台吉等人的耳中。
众人带着一众将领,再度来到努尔哈赤面前,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父汗,内喀尔喀背信弃义,如今辽东南北两侧,皆有敌军入侵,广宁城又坚不可破,形势已经万分危急,我等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回师!”
“是啊,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很快所有将士都会知道,而且咱们的粮草也快吃光了,到时候士气只会更加低迷,不如趁现在及时撤军。”
努尔哈赤虽然残忍狡诈,却并非那种不听劝谏的人,眼看几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在自己耳边来回规劝,心中虽满是不甘,最终也只能重重叹了口气道:
“广宁城不能一战而破,明军士气必然高涨,今后咱们再想夺下此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对方皴黑粗糙,长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上,尽是憔悴之色。
…
天启二年三月中旬,广宁之战结束。
六万后金八旗军,围攻广宁城十四日,始终未能破城,最终在付出一万二千多人的伤亡后,于当月下旬,从广宁城外撤军。
这一仗,明军大获全胜。
不仅保全了整座广宁城,斩获数千颗首级,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打破了女真人不可战胜的谣言!使得自万历四十七年来,一直笼罩在战争阴云中的大明君臣,看到了曙光!
消息传回京城,天启帝激动万分。
立刻下诏,加封熊廷弼为“兴国伯”,子孙世袭,封其妻胡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敕造“保国平逆”牌坊一座,官邸一座。赏白银二百两,纻丝十表里。
极尽恩荣之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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