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2月下旬,沧溟岛的冬雨依旧缠缠绵绵,中心医院的病房里却因暖炉的热气显得格外安稳。林彻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手里虽拿着周明轩送来的四五规划收官简报,目光却有些涣散——连日来的操劳、林忠去世后积压的悲痛、海域摩擦的焦灼,再加上慰问时被陈守义老人触动的情绪,最后淋了雨,多重因素叠在一起,终究是扛不住得了急性肺炎。医生说不算严重,却必须静养一周以上,不许再劳心费神。
“岛主,该喝药了。”贴身护卫陈虎端着温热的汤药进来,语气带着几分劝诫,“周主任特意交代,政务上的事他和各部门盯着,您就安心养病,别再琢磨简报了。”
林彻放下简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压下了心底的几分烦闷。他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脑海里交替闪过林忠生前的叮嘱、牺牲士兵的笑脸、陈守义老人递出津贴时的模样,心绪难平。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的声音传来:“老师,这边有空床位,您奶妈就安排在这儿吧。”
林彻睁开眼,只见一个穿着素色布衫的女子扶着一位白发老妪走了进来。女子身形挺拔,眉眼温和,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校徽,正是之前镇东小学分校落成时,他见过的那位学校老师。当时忙着部署事务,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并未深谈。
那老师也没想到病房里还有别人,更没想到是林彻,愣了一下,连忙扶着老妪侧身站定,微微欠身:“岛主,您也在这里养病?”
“嗯,偶感风寒。”林彻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老妪身上——老人面色蜡黄,嘴唇干裂,呼吸带着明显的急促,被女子扶着时身子还微微发颤,“这位是?”
“是我的奶妈。”老师的语气染上担忧,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妪躺下,为她掖好被角,“前几天降温,她受了点凉,本以为扛扛就过去了,没想到越拖越重。医生说她以前流离失所时亏空了身子,这次引发了肺痨初期,得住院慢慢养。”
林彻心里一沉,又想起了陈守义爷孙的困境。这些从内地过来的百姓,大多带着颠沛流离的伤痛,身子骨早就熬坏了。“治疗方面有难处吗?”
“医生说需要长期用进口的抗结核药,可那药不好买,费用也高。”老师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窘迫,“我教书的薪水大多用来补贴日常开销,一时实在凑不出那么多药费……”
“药和费用的事你别担心。”林彻立刻对陈虎说,“你去跟院长对接,这位老人家的治疗费用全由政务厅承担。需要的进口药,让贸易部连夜发报给欧洲的经销商,务必三天内送到。”
老师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随即涌出发自内心的感激:“多谢岛主!您已经帮了我们这些外来人太多了——当初若不是岛上收留,我和奶妈还在四处漂泊,我也没机会当老师。现在又要麻烦您……”
“沧溟岛就是你们的家,照顾百姓本就是我的责任。”林彻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上,“你在学校辛苦,奶妈这边要是有任何需要,直接跟医院说,或者让民政干事协调,不用客气。”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在同一病房里各自照料亲人,渐渐熟络起来。老师每天除了给奶妈喂药、擦身,看到林彻床头散落的简报,会主动帮忙整理整齐;知道林彻不便起身,还会帮他读报纸上的岛内新闻——从“沧海造”热水器首批出口欧洲的捷报,到空军新兵完成基础跳伞训练的消息,她的声音清晰温和,让林彻不用费心也能掌握岛上动态。
林彻也常会问起学校的情况。“之前听教育部门说,各分校都缺教具和课外书?”一天午后,看着老师给奶妈削苹果,他随口问道。
“是啊。”老师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孩子们对外面的世界特别好奇,可现有的书都是好几年前的旧版本,内容都过时了。我本来想攒钱买几本科普书,还没来得及。”
“这事我记着了。”林彻说,“等我出院,就让贸易部从欧洲采购一批适合少年儿童的绘本和科技读物,再让工业局定制一批桌椅和教具,送到各个分校去。”
老师握着苹果刀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林彻,眼底满是真挚的暖意:“岛主,您总是把我们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以前在老家,从来没人管我们这些普通人的难处,来到岛上后,不仅有安稳日子过,孩子们还能读书识字,真的太感谢您了。”
林彻看着她眼底的光亮,心里也泛起一阵温热。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扑在防务、工业和规划上,很少有机会和百姓这样静下心来交谈。老师的话,让他忽然想起林忠生前说的“守岛就是守人”,原来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人过上安稳日子,才是守护沧溟岛最根本的意义。
这天傍晚,连绵的冬雨终于停了,夕阳透过窗户洒进病房,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老师正给林彻读五五规划里“成立沧溟工业专科学校”的设想,读到“定向培养技术人才”时,她眼睛一亮:“要是能有专科学校,以后那些成绩好又肯钻研的孩子,就能学手艺、当技工,不用再像我一样只能教书了。”
“教书可不是‘只能’。”林彻看着她,语气认真,“没有老师教孩子们知识,再先进的技术也没人传承,岛上的未来还要靠他们。你做的事,和汉斯先生研发特种钢、赵队长守海域一样重要。”
老师被他说得脸颊微微泛红,连忙低下头继续读简报,可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偷偷抬眼时,正好对上林彻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而温和,少了平日办公时的威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两人都愣了一下,又慌忙移开视线,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老妪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的风声。
护士进来换药时,才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氛围。老师起身帮忙按住奶妈的胳膊,林彻则靠在枕头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竟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又过了四五天,林彻的病情虽有所缓和,不再咳嗽眩晕,但医生仍叮嘱需继续留院观察,暂不能出院。他看着床边老师细心照料奶妈的模样,心头那抹暖意愈发清晰,成了病房里最安稳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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