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思是......尊重事实,敢作敢当。”
他停顿了一下,给她消化的时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劝导的意味,好像在引导劝返一个迷途的同志。
陈佳怡静静地听着他上纲上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她等他话音落下,才平静地开口,
“所以,按照你周主任的意思,不管我记不记得,只要你说有,我就必须认下这个账,是吗?”
周景澄正沉浸在自己构建的逻辑闭环里,下意识便点头,
“是。必须得尊重事实……”
“行。”陈佳怡打断他,拿起手机,动作干脆利落,
“给你妈打个电话。”
周景澄一愣:“……打电话干嘛?”
“问问她,离婚申请的回执单放哪儿了。”她抬眼瞥了下墙上的时钟,语气稀松平常,
“现在赶过去,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既然你非要我认这个敢作敢当,那我们就去把手续办完,也算了结你一桩心事。”
周景澄像是被瞬间掐住了喉咙,所有的大道理都卡在了胸口。
他眼睁睁看着陈佳怡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拨通那个能让他万劫不复的电话。
他这才惊觉,自己那些振振有词的道理,全成了把她推走的助力。
“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慌忙解释,声音都变了调。
陈佳怡按熄屏幕,抬眼看他,目光清凌凌的,
“那请周主任说说,你究竟是几个意思呢?
一会儿说是尊重我,你才答应离婚,
一会儿又说离婚是我和你达成的共识?
居然还说我夸你有效率?”
周景澄张了张嘴,在她沉静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精心准备的说辞都化为乌有。
他好像……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本来还以为能好好沟通,复盘那晚上的过程,但陈佳怡现在完全是翻脸不认账,自己有理也说不清。
等等……
不对啊~~~
她问的是“离婚还作不作数”,他却在跟她辩论纠结那晚她到底“有没有说过互相尊重”?!
周景澄突然发现自己,还真是个阅读理解负分的蠢货!
一股后知后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又完蛋了......
这回真是错得更加离谱了!
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多说多错”,尤其还是在他完全跑偏的前提下,简直是错上加错。
那晚她说不说过那句话,现在还认不认账,有什么要紧?
她不认账不是更好吗?!
必须立刻止损。
“我……”他猛地刹住之前所有振振有词的车,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声音都矮了八度,
“……0个意思。”
“0个意思?”陈佳怡眉梢微动,重复了一遍,尾音那点上扬像小钩子,钩得他心慌。
“0就是……没有。”周景澄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机灵过,恨不得把“我没有想法”五个字刻在脸上,
“我没有任何意思。”
他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话题拽回原点,语气带着一种试图蒙混过关的急切,
“你刚刚问我,离婚登记还作不作数……当然不作数!”
他说完,紧紧盯着她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松动的痕迹。
陈佳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更多的解释,那眼神分明在说,理由呢?
周景澄头皮发麻,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硬着头皮打太极:
“那个……回执单,被妈拿走了。就别再麻烦她老人家特意送一趟了。”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努力让谎话听起来更真,
“而且……那天好像不小心,垫在汤锅下面,弄脏了。”
他顿了顿,祭出终极杀招,语气变得斩钉截铁,
“脏了就是垃圾,垃圾……就要扔掉。你说对不对?”
他一口气说完,像等待宣判一样看着她。
陈佳怡还是没搭腔,连眼神都没变。
周景澄心里叫苦不迭,觉得这关真是难熬。
他现在无比想问一句“你不说话又是几个意思”,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他,谨记刚刚的教训,
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百分百的试探,轻声问:
“你是不是……也跟我想的一样?就不用麻烦妈了?”
见陈佳怡依旧盯着他不回答,既没点头也没反驳,周景澄心里反而升起一丝希望,
不反对,就是默认!
是个好兆头!
但他这次学乖了,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换赛道,必须换赛道,他语气尽量轻松自然,
“那个……座谈会,都聊了点什么?”
“就问问家庭情况之类的。”陈佳怡终于开了金口。
她回答了!
周景澄心头狂喜,感觉自己这次的阅读理解答题方向终于对了!
必须巩固战果!
“你怎么说的?”他乘胜追击。
“就实话实说。”陈佳怡语气平淡,“我也不怕丢人。”
“实话实说又不丢人。”周景澄立刻表明立场,带着点哄劝,
“给我讲讲?怎么实话实说的。我想知道。”
“真想知道?”陈佳怡打量着他。
“嗯,想知道。”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又好奇。
陈佳怡看了他两秒,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就说你在家对我的规矩特别多,要求特别严,什么事都要管。我被你管得头都大了,上班被领导管,下班被丈夫管。”
“……”
周景澄喉咙一哽,感觉自己胸口仿佛被无声地插了一箭。
他干咳两声,强行继续转移,
“还……还聊什么了?”
“你们这座谈会怎么跟调查户口似的?还问怎么认识的。”
“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陈佳怡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
“你妈,温主任,介绍认识的。”
“……”
周景澄突然后悔让她去参加这个座谈会了。
这念头一起,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却发现陈佳怡已经不再看他,径自站起身。
她没离开,只是走向厨房,
没一会儿,端了杯水回来,又回沙发上坐下,小口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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