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山林,在浓重的夜色下仿佛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阴森。废弃的砖窑厂孤零零地矗立在林地边缘,残破的窑体如同被遗弃的巨冢,旁边几间低矮的窝棚更是歪斜欲倒,几乎被疯长的荒草和灌木彻底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烂草木和一种陈年灰烬混合的沉闷气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衬得此地荒凉死寂,令人毛骨悚然。
梁铮、元元在数名侍卫的护卫下,悄然逼近。侍卫手中灯笼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脚下崎岖的小路和周围影影绰绰的黑暗轮廓。
“大人,就是那里。”领路的侍卫压低声音,指向最靠近砖窑的一间还算完整的窝棚。
窝棚的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等待吞噬什么的巨口。里面没有任何光亮,也听不到丝毫声息。
一名侍卫谨慎地朝里面低唤:“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讨碗水喝。”这是事先商量好的说辞。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另一名侍卫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扔了进去。石子滚落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窝棚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受惊动物般的窸窣声,还有一声压抑的、带着恐惧的抽气声!
里面有人!
梁铮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两名侍卫立刻拔出佩刀,一左一右护在门前,另一人举高灯笼,小心地向内探去。
昏暗的光线勉强驱散窝棚入口处的黑暗,照亮了里面肮脏破败的景象:散乱的茅草、破烂的陶罐碎片、积着厚厚灰尘的杂物……
而在最深的角落,一堆勉强算是“被褥”的破烂布团后面,一个身影正剧烈地颤抖着,拼命地向后缩,试图将自己完全藏进阴影里。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身形看起来与萍江颇为相似。
“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侍卫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
那身影抖得更厉害了,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元元见状,从侍卫身后走出,柔声道:“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不是叫萍襄?是你姐姐萍江让我们来找你的。”她尝试着用“姐姐”作为突破口。
听到“萍江”的名字,那身影的颤抖奇异地停顿了一瞬。她似乎慢慢抬起头,怯生生地、极其缓慢地从阴影里探出一点点。
灯笼的光终于照亮了她的样貌——
元元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远超想象。
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面容依稀与萍江相似,却是一种异样的、近乎透明的苍白,毫无血色,如同上好的白瓷。而她的头发——那并非老人的灰白,而是一种如同初雪般纯净、却又缺乏生气的银白!甚至连她的眉毛和睫毛,也都是同样的颜色!此刻,她正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不速之客,那双眼睛颜色极浅,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大而明亮,却盛满了最原始的、动物般的恐惧,仿佛一只受惊的雪貂。
“别……别过来……”她的声音嘶哑干涩,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显然很不习惯说话。她下意识地挥舞双手试图阻挡,手腕纤细苍白得可怜。
就在她抬手的同时,元元眼尖地看到——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式样简单、材质普通的银簪!而更明显的是,在她额际鬓角处,那原本应如雪的白发发根,竟然残留着大片尚未完全褪去的、斑驳的黑色染料痕迹!与她雪白的发色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染发!她果然染过发!
“就是她!”元元失声低呼,心中既激动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这个被世人视为“不祥”、被至亲隐藏、如今又被利用的女孩,就这样无助地暴露在灯光下。
侍卫们也确认了目标,正要上前。
就在这时,窝棚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凄厉、几乎破音的女子呼喊:“襄儿!别听他们的!他们害死了你姐夫!现在想来害我们!”
只见萍江披头散发,状若疯癫,脸色惨白如鬼,猛地从黑暗里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进窝棚,却被梁铮带来的其他侍卫拦腰抱住。她身后,是脸色铁青、试图阻止她却晚了一步的秦泰!
萍江的出现,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窝棚内的萍襄看到姐姐,像是找到了唯一的依靠,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笨拙地朝着萍江的方向伸出双手,语无伦次地哭喊:“姐姐……粉……痛……倒了……”她一边哭,一边再次笨拙地比划着倾倒粉末和痛苦倒地的动作。
这几个破碎的字眼和清晰的动作,如同惊雷,劈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下毒!她亲口承认了!而且是“姐姐”给的“粉”!
萍江听到妹妹的话,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血色尽褪,那疯狂的哭喊戛然而止,只剩下绝望的喘息。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萍襄,仿佛不明白这个一向听话的“工具”怎么会在此刻说出最致命的话。
秦泰也彻底愣住了。他看看状若疯魔、漏洞百出的萍江,又看看窝棚里那个苍白如雪、言语不清却比划着下毒动作的萍襄,再看看梁铮和元元凝重而肯定的目光……他一直以来坚信的、维护的,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得彻彻底底。他的脸色由青转白,嘴唇紧抿,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眼中翻涌着震惊、愤怒与被愚弄的滔天巨浪。
梁铮上前一步,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刺萍江:“萍江!你还有何话可说?!利用亲妹行凶,事后还想让她顶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真相,在这一刻,于这荒郊野岭的破败窝棚前,被赤裸裸地撕开,再无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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