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巡检刀鞘碎片的发现,似乎让案件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突破口。
然而,梁铮提出的那两个关键疑问——为何不取财物?如何进入室内?——如同两根尖刺,牢牢钉在了“李巡检独自作案”这个看似合理的推论上,让其无法圆满。
与此同时,对柳氏的调查,也到了需要施加压力、寻求突破的时刻。元元带着从周府苏氏妆奁中清点出的首饰清单,以及那支从柳氏闺房中搜出的、据称是周承业所赠的银簪,再次来到了张家湾的锦绣轩。
铺子里依旧冷清,柳氏坐在柜台后,神色惶惶不安,如同惊弓之鸟。元元没有急于逼问,而是先将首饰清单放在柜台上,语气平和地说道:“柳掌柜,这是周夫人妆奁中所有首饰的登记册。根据周府仆役辨认,周夫人平日最常佩戴、也是最为喜爱的一支嵌珍珠银簪,在案发后不见了踪影。”
柳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放在元元手边的那支作为证物的银簪。
元元顺势拿起那支银簪,却没有立刻质问,而是将其对着窗外透入的光线,仿佛在欣赏其做工,口中似是无意地说道:“这银簪做工确实精巧,京造的风格,这珍珠虽小,却圆润光泽,是上品的南珠。周夫人那支丢失的簪子,据说也与此款式极为相似……”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极其细致地摩挲着簪杆,尤其是在靠近簪尾的隐蔽处。
忽然,她的指尖停顿了一下。她将簪子凑到眼前,仔细看去——就在簪尾一个极其不显眼的位置,她发现了一个微小的、需要借助光线和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刻字!
不是一个,是两个极其纤细、却清晰可辨的小字——“苏氏”!
元元心中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她记得清清楚楚,从柳氏这里搜出的这支银簪,当初秦泰询问时,柳氏信誓旦旦地说上面没有任何标记!而这“苏氏”二字,分明是物主的标识!
她立刻将簪子递给身旁一名心细的仆妇,让她火速返回周府,找来苏氏的贴身嬷嬷进行辨认。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仆妇带回确凿消息:嬷嬷一眼就认出,这支刻有“苏氏”二字的银簪,正是苏夫人平日最为心爱、几乎从不离身的那一支!绝不是什么周承业后来仿制赠送的!
谎言被瞬间戳破!
元元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她将银簪“啪”地一声按在柜台上,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柳氏!你看清楚了!这簪尾刻的‘苏氏’二字,你要作何解释?!周承业送你的‘普通京造首饰’,怎么会刻着他亡妻的姓氏?!你之前所言,尽是谎话!”
柳氏看到元元指出那隐藏的刻字,又听到苏氏嬷嬷的确认,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一软,从凳子上滑落在地。她再也支撑不住,压抑已久的恐惧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啕大哭起来。
“大人……夫人!民女冤枉!民女也是被逼的啊!”柳氏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开始吐露实情,“民女……民女根本不是什么周承业的外室!是他……是他抓住了民女家中兄长曾在漕运上夹带私货的把柄,以此威胁民女,若不听他吩咐,就要将民女兄长下狱问罪!民女……民女不得已,才按照他的要求,假扮与他有染,故意让周夫人知晓,前去吵闹……他说,只有这样,周夫人才会心烦意乱,没精力再去管他在外头的那些贪腐之事……”
这个供述,让元元和在场负责记录的文书都吃了一惊!周承业竟然是以此等手段,逼迫一个无辜女子扮演外室,目的就是为了分散苏氏的注意力,掩盖他自己的罪行!
“那这支银簪,又是怎么回事?”元元追问道。
“这簪子……这簪子也是他半个月前拿给民女的!”柳氏哭诉道,“他说,这是他命人仿照苏夫人那支簪子打造的,一模一样!他让民女收好,还说……还说若日后有官家的人来查问,就让民女一口咬定,这簪子是苏夫人与民女争执时,被民女抢夺而来的!他……他这是要坐实民女因妒生恨、有作案动机啊!” 想到自己被如此利用,甚至可能背上杀人的黑锅,柳氏哭得几乎晕厥。
“案发当日呢?周承业可曾与你联系?”元元抓住关键时间点。
柳氏抹着眼泪,努力回忆道:“那天……那天凌晨,天还没亮,大概寅时左右,确实有个人,蒙着面,敲开了铺子的后门,塞给民女一封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信……信就在这里!”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从之前一直下意识护着的右边袖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信笺。
元元接过信笺展开,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若有人问起,便说吾(指周承业)寅时曾至汝铺中。切记!” 而信笺上的墨迹,颜色乌黑发亮,与柳氏袖口那不慎沾染的墨渍,以及周府书房那方松烟墨的色泽,完全一致!这送信人,定然是与周承业关系密切,甚至可能使用了周承业的笔墨!
至此,柳氏的嫌疑基本洗清,她从一个可能的“情杀”参与者,转变成了一个被周承业利用、胁迫的可怜棋子。而周承业的形象,则变得更加阴险、狡诈。他不仅涉嫌杀害发妻,还处心积虑地预先布置了柳氏这颗棋子,企图将调查方向引向歧途。
然而,关于李巡检,似乎还有“铁证”。秦泰那边对李巡检家的搜查,也有了结果——校尉在其家床底下的暗格里,果然找到了一双布靴,鞋底的纹路、尺寸,经过与周府卧房内提取的靴印模型进行比对,竟然完全吻合!
当这双布靴被扔到李巡检面前时,他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嘴里反复念叨着:“是栽赃……是有人栽赃给我……” 可当被问及这靴子从何而来,为何会在他家中时,他却眼神慌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案件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柳氏是被胁迫的,她的证词指向了周承业。但李巡检这边,却有看似确凿的物证——刀鞘碎片和这双靴子。
难道周承业和李巡检是同谋?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就在众人思索之际,一直沉默验看证物的赵彦茹拿起李巡检那柄雁翎刀,仔细查看了片刻,尤其是刀鞘那处破损和刀身本身。她忽然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二位大人,妾身以为,此刀或许并非凶器,亦非李巡检原有之物。”
她举起刀,指向刀身与刀鞘的连接处:“诸位请看,这刀身寒光凛冽,并无半点血渍残留,即便清洗过,在缝隙处也应有些许痕迹。但此刀干净得过分。更重要的是,这刀鞘破损处的断口,其锈蚀颜色与程度,与刀格、吞口等其他铁质部位的旧锈截然不同,显得……过于‘新’了,像是近期被人为破坏后,又做了旧。”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判断:“而且,这刀鞘与刀身的契合度,略有偏差,不似原配。妾身怀疑,这刀鞘……可能是被人新近调换过的,那处破损,也是故意制造出来,目的就是为了与周府书房发现的那枚碎片对应上,将嫌疑引到李巡检身上!”
这个基于细致观察和专业知识的判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另一种可能性——李巡检,很可能也像柳氏一样,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而那个躲在幕后,精心编织这张陷害之网的人,其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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