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枫辞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禁锢在滚烫的怀抱里，凌忘最初的惊愕和僵硬，在感受到对方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颤抖后，渐渐化作了某种无奈的妥协。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掉周身被温热泉水和炽热体温包裹带来的陌生触感，也忽略掉颈侧那灼热呼吸带来的细微战栗。
他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冰蓝色的眼眸再次睁开时，里面属于记忆精灵的独特灵光开始流转。
他不再试图挣脱这个过于亲密的桎梏，反而抬起了未被束缚的那只手，指尖萦绕起极其柔和、如同月华般清冷纯净的光芒。
他将这带着安抚和梳理力量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楚枫辞紧贴着他的太阳穴上。
一瞬间，更为庞大、混乱、充斥着无尽负面情绪的碎片洪流，如同决堤般冲击着凌忘的感知。
那是无数恶灵的罪孽、受害者的绝望、战场上的杀孽……所有被楚枫辞净化吸收，却又在此刻反噬着他的痛苦记忆。
这些记忆狂暴而污浊，带着强烈的破坏性。
凌忘蹙紧了眉头，脸色微微发白。但他没有退缩。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的力量，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在那片混乱的记忆风暴中穿梭。
他的力量并不具备净化的功能，但他作为记忆精灵，天生拥有梳理、剥离、封存记忆的能力。
他精准地找到那些不属于楚枫辞本身、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灵魂的“异物”，然后用柔和却坚定的力量，将它们一点点地从楚枫辞的意识核心中剥离出来。
这个过程极其精细且耗费心神。
他必须确保不伤及楚枫辞本身的记忆和灵魂，又要将那些深深地嵌入的痛苦碎片连根拔起。
汗水从凌忘光洁的额角渗出，与温泉水混合。
他冰蓝色的眼眸专注无比，指尖的光芒稳定地闪烁着。
随着那些外来的、狂暴的记忆碎片被逐渐剥离，楚枫辞紧绷到极致的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如同退潮般，开始缓慢地减弱。
虽然依旧痛苦，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疯狂的、无边无际的碾压。
他埋在凌忘颈间的头动了动，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带着解脱意味的喟叹，环抱着凌忘的手臂，力道却依旧没有松懈，仿佛生怕这唯一的慰藉会消失。
凌忘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体的细微变化，他继续着剥离的工作，将那些被抽离出来的、蕴含着大量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暂时封存在自己凝聚出的几个微小的、如同冰晶般的光球之中。
做完这一切，凌忘也几乎耗尽了心力，指尖的光芒黯淡下去，他有些脱力地靠在楚枫辞依然滚烫但不再剧烈颤抖的胸膛上，微微喘息着。
温泉中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细微的水流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
楚枫辞的痛苦显然并未完全消失，但最致命的那部分已经被移除。
他依旧抱着凌忘，意识在半昏半醒间沉浮，却不再被那些血腥绝望的画面所淹没。
在凌忘精准的干预下，原本需要持续四五个时辰、足以将意志摧垮的残酷折磨，竟在半个时辰左右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虽然残留的痛楚依旧如同暗流在四肢百骸窜动，但那种灵魂被反复撕裂碾碎的可怖感觉已经消失。
楚枫辞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逐渐浮起，沉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但比疲惫更清晰的，是怀中真实存在的、带着微凉体温的触感。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依旧有些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到凌忘近在咫尺的、带着倦意的侧脸，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他和自己胸前。
是自己……把他拉下来的。
这个认知让楚枫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软。
他感受到凌忘身体的僵硬，以及那份无声的忍耐。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那双因为过度用力而依旧带着细微颤抖的手，开始一下一下，极其轻柔地抚摸凌忘单薄的背脊。
动作笨拙，却充满了不容错辩的安抚意味，仿佛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却又帮助了自己的猫咪。
“没事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却异常坚持地重复着，“没事了……”
凌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昵的抚摸弄得浑身不自在。
那轻柔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带着楚枫辞掌心未褪的余温和细微颤栗，所过之处仿佛激起细小的电流。
他身体更加僵硬，忍不住偏开头，避开楚枫辞过于靠近的呼吸，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别乱摸。”
然而，楚枫辞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或许是疼痛余韵让他的脑子还不甚清醒。或许是此刻拥抱着失而复得之人的安心感压倒了一切，他只是将人更紧地往怀里搂了搂，下巴轻轻蹭着凌忘湿凉的银发，用一种带着点委屈和依赖的、近乎耍赖的语气低语：
“抱抱就不疼了……”
这句话说得含糊，却像是一支羽箭，猝不及防地射中了凌忘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挣扎的动作顿住了。
感受着背后那持续不断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抚，听着耳边那沙哑却执着的声音，凌忘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无奈，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松动。
他终究没有再推开他。
只是僵硬地任由楚枫辞抱着，像一个人形安抚玩偶，在这片逐渐恢复平静的温泉中，听着对方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和呼吸，与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轮廓，也模糊了某些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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