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着近港县,县政府大楼外的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行道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仿佛也在抗议这难耐的高温。
县长王海的办公室却是另一番天地。
中央空调无声地输送着冷气,温度显示在舒适的22度。
王海正埋首在一份关于上半年经济指标的分析报告上,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时不时停下来,满意地看着报告中几个亮眼的数据。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王海头也不抬地应道。
秘书陈风华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文件。
“领导,这是市里面刚下发的紧急通知。”他将文件轻轻放在王海办公桌的显眼位置。
王海这才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拿起文件。
当他的目光扫过文件标题——《关于切实做好高温天气防范应对工作的紧急通知》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快速浏览了正文内容,越看脸色越阴沉。
“啪”的一声,王海把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陈风华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王海一人,他烦躁地站起身,在铺着厚实地毯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个李毅飞,到底想干什么?”他忍不住低声抱怨,“天气热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非要搞这些形式主义!”
王海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白花花的阳光,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整天没事干,非要我们陪着你疯啊!这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你好好的当你的市委书记不就行了,反正你就是下来镀个金的,何必来折腾我们这些基层的?”
想到要在这酷暑天气里组织人手去落实什么高温防控,王海就觉得头皮发麻。
“外面的天气这么热,这不是要我老命吗?县里那些人还能被热死不成?”王海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发福的肚子,“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但抱怨归抱怨,该走的程序还得走。
王海极不情愿地拿起文件,推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来到政府大楼门口一股热浪瞬间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真是造孽啊!”王海哀叹一声,硬着头皮走进了蒸笼般的室外。
从政府大楼到县委大楼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等王海走到县委书记余干江办公室门口时,已经是汗流浃背,衬衫紧紧贴在背上,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哟,老王,这么热的天你还亲自跑过来?”余干江正悠闲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品茶,看到王海这副狼狈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快进来凉快凉快,你看你这汗流的。”
王海一边用纸巾擦汗,一边苦着脸说:“书记,这不是没办法嘛。
咱们那位小李书记下了文件,要求做好高温预防工作。”他把文件递给余干江,“您看看,这不是折腾人吗?
每年不都这样,哪有什么特别的高温?”
余干江接过文件,随手翻了翻就放在茶几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老王啊,你也是老干部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这种文件,你发给下面乡镇和局里就行了。
通知到了,下面人怎么做,跟咱们两个有啥关系?”
余干江站起身,拍了拍王海的肩膀:“天气这么热,咱们俩这体格,跟那些在太阳底下干活的人能比吗?
咱们不是那种吃苦的命,只适合坐办公室。”
这话说到了王海心坎里。
王海顿时觉得余干江说得在理:“书记您说得对,这文件我下发出去,就不关我的事了。
况且每年都是这种天气,也就三十六七度,也没见出啥大事。
肯定是李毅飞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想出名想疯了,非要搞点动静出来。”
想到这里,王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书记,今晚老地方,放松放松?”王海凑近些,压低声音说,“听说来了几个按摩技术不错的技师,咱们再喝两杯。这小日子,不爽歪歪啊!”
余干江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还是老王你懂我。
行,下午你叫我。我也感觉最近浑身不得劲,原来是好久没有按摩了。”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已经将那份紧急通知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天下午,近港县政府办公室按照王海的指示,将市里的文件原封不动地转发给了各乡镇和相关部门,只是在转发通知上加了一句:“请各单位结合实际情况,酌情落实。”
这份经过“稀释”的通知,在近港县的官僚体系中层层传递,每一级都在不断地打折扣。
在县城管局,局长钱保国看到文件后,只是让办公室在微信工作群里发了一条通知:“各环卫所注意防暑。”连个具体的要求都没有。
在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孙兴更是直接对下属说:“别理会这些形式主义,开发区的项目建设不能停。”
而在各个乡镇,干部们收到文件后,大多只是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已收到相关通知”,然后就将其束之高阁。
没有人去检查户外作业单位是否调整了工作时间,没有人去督促企业落实防暑降温措施,更没有人去关心那些必须在烈日下工作的普通劳动者。
与此同时,在王海和余干江常去的那个隐蔽的休闲会所里,凉爽的空调房中,两位领导正享受着专业技师的按摩服务,手边还放着冰镇的啤酒。
“要我说啊,这个李毅飞就是太年轻,不懂得为官之道。”余干江眯着眼睛,舒服地趴在按摩床上,“这么大的一个市,事事都要较真,那还不得累死?”
王海赞同地点头:“就是,咱们在近港县这么多年,不也都平平安安过来了?
他一个下来镀金的干部,折腾个什么劲。”
“放心吧,”余干江胸有成竹地说,“这种运动式的通知,过不了几天就没人提了。到时候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就在两位领导在凉爽的房间里高谈阔论的同时,近港县建筑工地上,钢筋工人老张正感到一阵阵头晕。
他已经连续在烈日下工作了四个小时,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又被毒辣的太阳烤干。
“头儿,我有点不舒服,想歇会儿。”老张对工头说。
工头看了看手中的进度表,不耐烦地摆摆手:“再坚持一下,今天这批活必须干完。喝点藿香正气水就行了。”
老张无奈,只能强撑着继续工作。
没过多久,他突然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滚烫的水泥地上。
“有人中暑了!”工友们惊呼着围上来。
工头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边让人把老张抬到阴凉处,一边叮嘱:“别声张,就是普通中暑。千万别让上面知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近港县的主干道上,环卫工人李阿姨已经连续工作了三个小时。
汗水早就湿透了她的衣裳,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心跳得厉害。
“路段长,我实在撑不住了,想请会儿假。”李阿姨扶着扫把,虚弱地说。
路段长坐在装有空调的巡查车里,不耐烦地探出头来:“现在人手紧张,你再坚持一下。创卫检查马上就要来了,这个路段可不能出纰漏。”
话音刚落,李阿姨就软软地倒在了滚烫的柏油路上。
这些消息很快传到了相关部门,但都被一层层压了下来。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孙兴得知工地有人中暑后,第一反应是:“让企业处理好,不要扩大影响。”
县城管局长钱保国听说环卫工人晕倒,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大热天,中暑不是很正常吗?让医院处理好就行了。”
而此刻,在县委大楼里,王海的秘书陈风华接连接到了几个部门打来的电话,汇报中暑事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开了王海办公室的门。
“领导,刚才开发区和城管局报告,有几个工人在工作中中暑了,情况似乎不太妙......”
王海正在审阅一份关于近港县上半年经济增长的总结报告,头也不抬地摆摆手:“这种小事也要来汇报?让他们按程序处理就行了。没看见我正在忙正事吗?”
陈风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王海抬起头,看了眼窗外炽热的阳光,不满地嘀咕:“这么热的天,非要出去干活,中暑了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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