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规则之力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导管,在枯竭的经脉中强行扩张、链接。
每一次能量的流转,都带来灵魂被撕扯的剧痛。
然而,在这非人的折磨之上,另一股力量如同熔铸的钢箍,滚烫、沉重、不容置疑地包裹着她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
活下去!
为了玄明!
为了这皇城!
为了……他!
陆沉舟的意志,如同最蛮横的基石,在深渊边缘牢牢撑起了一片喘息之地。
那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的触感,穿透了冰冷的规则屏障,灼烫着她麻木的神经。
**【权限密钥·初级(限时)】:生效中(剩余时间:71小时55分……)**
冰冷的倒计时在意识深处无声跳动。
72小时。
她以生命为柴换来的,不过三昼夜的相对清醒。
足够了。
“呃……”
一声极其微弱、却不再完全是痛苦呻吟的轻哼,从冷紫月干裂的唇间溢出。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艰难地抬起一线。
光。
昏暗的烛光刺入瞳孔,带来一阵酸涩的胀痛。
视线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她费力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绣着缠枝莲暗纹的帐顶。
然后是……一张布满血丝、胡子拉碴、憔悴得脱了形的脸。
陆沉舟。
他就跪在榻前,巨大的身躯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布满老茧和血污的大手,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姿态,紧紧包裹着她冰冷的手。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目光中翻涌着巨大的狂喜、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恐惧和……哀求。
“殿…殿下?!”
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您……您醒了?!”
冷紫月想开口,喉咙却如同被砂纸磨过,火辣辣的痛,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她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动了动被陆沉舟紧握的手指。
这微小的动作,却如同惊雷般在陆沉舟心头炸开!
“殿下!您别动!别说话!”他猛地俯低身体,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喜和后怕,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青囊先生!先生!殿下醒了!”
他嘶哑的呼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静室的死寂!
“殿下?!”青囊先生几乎是从外间冲进来的,枯槁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几步扑到榻前,指尖颤抖着搭上冷紫月的腕脉。
他枯瘦的手指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不再散乱如麻,反而隐隐透出一丝奇异稳定感的脉象,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溢满了泪水,“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脉象虽弱,却已归经!生机……生机在复燃!殿下!您……您真的挺过来了!”
蜷缩在矮凳上的冷玄明也被惊醒,他揉着惺忪的大眼睛,茫然地看向榻上。
当看到姐姐微微睁开的眼睛时,小家伙先是愣住,随即小嘴一扁,泪水瞬间蓄满眼眶,如同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兽,呜咽着扑到榻边,小手紧紧抓住冷紫月的衣袖:“姐姐……姐姐醒了!玄明……玄明怕……”
冷紫月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弟弟那张依旧苍白、却有了活气的小脸上。
看到玄明安然无恙,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散了经脉中的冰冷剧痛,让她枯竭的身体都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对着冷玄明,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虚弱到极致的微笑,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安抚力量。
角落里,那片凝固的阴影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白芷斗笠下的冰眸,数据流的光芒无声奔涌到了极致!
【目标意识:恢复清醒(逻辑判断能力:恢复中)。】
【生命体征:微弱(临界点:4.5%),但本源衰竭速度:异常减缓(与密钥效能及外部精神链接强相关)。】
【“共生之契”能量场:高效输出状态(26.5%),稳定性:受未知精神链接强力锚定(异常稳固)。】
【核心结论:目标生存状态:维持(高风险)。
信息产出效率:预计大幅提升。观察等级:提升至最高(SSS+)。】
冰冷的逻辑链条第一次将“陆沉舟的精神链接”列为维持目标存活的关键变量。
白芷的目光穿透阴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带着超越探究欲的审视,落在那双紧紧交握的手上。
人类的情感意志……竟能产生如此强大的、非逻辑的“力场”?
“水……”冷紫月终于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破碎不堪。
“水!快!温水!”陆沉舟如同接到圣旨,立刻嘶声吩咐,自己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维系她生命的唯一绳索。
温热的参汤被小心翼翼地喂入。
滋润了干裂的喉咙,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
冷紫月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经脉中那规则之力流转带来的剧痛和眩晕。
她知道时间宝贵。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燃烧生命换来的。
“沉舟……”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清晰,“……扶我……起来……”
“殿下!不可!”青囊先生和陆沉舟同时惊呼!
她此刻的身体,脆弱得如同琉璃,如何能起身?!
“一月……之期……”冷紫月艰难地吐出四个字,那双墨玉般的眼眸,虽然依旧蒙着虚弱的灰翳,深处却已燃起熟悉的、冰封般的决绝,“……还剩……多久?”
陆沉舟心头猛地一沉!
殿下刚醒,竟已思虑至此?!
他喉头滚动,艰难地吐出:“回殿下……已过……十八日。”
十八日!
距离萧景桓的最后通牒,仅剩十二日!
冷紫月的瞳孔微微收缩。
时间……比她感知到的,流逝得更快!
“扶我……起来!”
她的声音陡然加重了几分,带着斩钉截铁的穿透力,“本宫……要看看……这江山……还剩几寸!”
陆沉舟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焰,看着那虚弱身躯下迸发出的、比钢铁更坚韧的意志,所有的劝阻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剧痛和担忧,极其小心地、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一手托住她的背脊,一手环过她的膝弯,用自己宽阔坚实的胸膛作为支撑,将她一点一点,从榻上扶坐起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冷紫月所有的力气。
她眼前阵阵发黑,剧烈的眩晕感和心脏狂跳的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只能无力地靠在陆沉舟滚烫坚实的胸膛上,急促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
陆沉舟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冰冷和虚弱,感受到那细微却令人心碎的颤抖。
他心如刀绞,只能更紧地环住她,用自己滚烫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躯体,下颌紧绷,牙关紧咬,才勉强抑制住喉头的哽咽。
青囊先生紧张地捻着针,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恶化。
冷紫月喘息片刻,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
她缓缓抬起沉重如同灌铅的手臂,指向殿门的方向,声音微弱却清晰:“开……殿门……”
陆沉舟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喝道:“开殿门!”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深秋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宫墙外尚未散尽的硝磺气息、草木灰烬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方战场的铁锈血腥气,猛地灌入温暖的静室!
寒风扑面!
冷紫月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陆沉舟立刻收紧手臂,用自己宽大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住。
她的目光,却穿透了殿门,投向外面。
不再是静室狭小的空间。
视野豁然开朗。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着这座历经血火的宫城。
目光所及,断壁残垣尚未完全清理,焦黑的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烙印在朱红的宫墙和金色的琉璃瓦上。
远处西苑的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有节奏的撞击声(石碾滚动),那是雷火弹量产的最后冲刺。
宫道上,巡逻的玄甲卫步履匆匆,甲胄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大战将至的凝重和疲惫。
更远处,宫墙之外,那连绵的黑色营帐如同匍匐的巨兽,血狼王旗在风中狰狞招展……
破败、肃杀、危机四伏。
这就是她的江山。
她昏迷近二十日,陆沉舟以铁血手腕勉强维系,却依旧摇摇欲坠的江山。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冰冷,瞬间攫住了冷紫月的心脏,比白芷的寒毒更甚。
然而,在这沉重的窒息感之下,一股更加汹涌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屈与责任,如同地火般轰然喷发!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冰封的刀锋,一寸寸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虚弱的身躯依旧靠在陆沉舟怀中,微微颤抖,但那挺直的背脊,却如同雪山上永不弯曲的青松。
她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依旧冰冷的手,没有指向残垣断壁,没有指向城外敌营,而是……指向了守备府前庭的方向。
那里,临时搭建的简陋朝房外,几个身着不同品级官袍、在寒风中缩着脖子、脸上犹带着昨夜血洗余悸的身影,正探头探脑,目光惊疑不定地望向敞开的殿门。
“传……”冷紫月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斩断寒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中,传入每一个竖起的耳朵里:
“传……工部、户部、兵部……主事以上……即刻……觐见!”
“本宫……要听……这十二日……皇城……每一粒米……每一根钉……每一颗……‘雷火’!”
命令下达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如同无形的涟漪,以她虚弱的身躯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那并非来自强横的武力,而是源于绝境中苏醒的意志,源于那份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庭院内外,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无论是惊惶的官员、肃立的玄甲卫,还是殿内的青囊先生、抱着姐姐衣袖的冷玄明,甚至角落阴影里的白芷,心头都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
长公主殿下……醒了!
而且……一醒来,便要重掌这风雨飘摇的乾坤!
陆沉舟低头,看着怀中这张苍白虚弱、却已燃起冰焰的脸庞,感受着她身躯的微颤和那喷薄欲出的磅礴意志,一股滚烫的热流混合着巨大的酸楚与无与伦比的骄傲,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的殿下……回来了!
他猛地单膝跪地,将怀中的人儿稳稳托住,如同托起这破碎江山的最后基石。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绝对的忠诚与燃烧的火焰,声音嘶哑而洪亮,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宫阙之间:
“臣!陆沉舟!领命!”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零星的枯叶。
殿门大开,病弱的长公主倚在铁血将军的怀中。
目光如刀,刺破沉沉的暮气。
十二日倒计时,于此刻,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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