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金元不懂生意上的事,也不知道这风云欲动的局势究竟会如何,倒是忍不住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成功的把自己从这沉闷事里扒出来。
他每日要做功课,要学画,还要写话本,虽然比不得他们这些大人物做的事要厉害,对他自己来说,每一件都很重要,日程也是列得明明白白的。
将最新一回的内容整理好,他要去咖啡馆见奇闻日报的编辑,不仅裹上斗篷,还带了毛绒的皮手套,整个人鲜亮得不行,在暗沉的冬日,实在打眼得很。
奇闻日报的编辑见对面坐下个漂亮少年,很是惊诧:
“没想到云逸先生这么年轻!”
金元抿嘴笑了笑,学着金廷芳的样子和人好一番寒暄,凡事想着难,一旦做起来越来越顺,他发觉自个也不是那么不会和人打交道。
逐渐细聊了起来。
编辑是个三十岁的男士,留过洋,对国内外的故事体裁了解得十分透彻。
他一见到金元真人,就晓得这稿子为何有些许违和:故事新颖,人物也活灵活现,但有些地方描写得细致入微,有些地方不够真实,想来是阅历受限。
金元羞赧的笑了笑:
“我在南方遇过马匪,在码头看见船工卸货时踩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也能如履平地,淤泥卡了船底,他们还会钻到水里去翻………………”
他对照着话本内容说自个的经历 ,亲自体验过的总是写得更真切,书上看来的总是虚浮了点。
对方点点头表示理解:“瑕不遮瑜,口语化的叙述正适合老百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这个故事的所有事宜你都能交给我,至于稿费,我能帮你谈下来千字五块大洋…………………”
“对了,这是先前的稿费。”
金元接过信封的时候还强装镇定,等和人分开后,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过路人看到这个眉眼都洋溢着喜色的少年,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的兴奋劲。
“去万全百货!”
金小少爷攥着那轻飘飘的票子,大手一挥决定去给金廷垣贡献点业绩!
一头钻进百货大楼就是条灵活的小鱼儿,到处乱蹿,不一会儿就拎了大包小包,从宫廷糕点到西式点心,大小吃食也打包了好几摞。
公馆的人都分得一份,小丫头捧着额外得来的胭脂还有些扭捏:
“少爷,怎么忽然送我这个呀?”
金元拨着话筒的数字轮,一边回他:
“我赚了钱,让你也跟着开心开心呀!”
“怎么偏偏是胭脂啊?”
金元奇怪看她:“我听售货员说这款胭脂卖得紧俏,女子见着没有不爱的,你前天还因为扎辫子忘了给我送茶了,不爱吗?”
小丫头被他戳穿了臭美的小心思,气得要跺脚,若是三少送她这种东西,她还以为看上她要把她收房了呢,可是自家少爷,唉,大抵生得和戏里的灵秀人物一般,谈起情来也不是寻常人那般。
那样一个北平人听了都要敬畏的大人物,她每次隔着远远的见着都害怕的,他们少爷倒好,闲来没事就要无缘无故骂上人家一句,写东西写不顺了要骂,踢到脚也要骂,自个走了神红了脸,也要骂上一句。
还说什么爱与不爱,她当然爱了,可要叫这位孟少帅知道少爷送他胭脂,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别是一怒之下让她吃枪子了,那她多冤屈呐!
小丫头内心戏很足,神情幽怨。
金小少爷却理会不了她的心情,高高兴兴的和人打电话:
“你知道我今天去做了什么吗?……………”
他碎碎叨叨说了一大堆,对面除了一开始含笑叫了声小少爷,只有嗯、嗯、嗯,就没有别的话。
他才反应过来,孟非臣聋了,听不见,自己说了也白说!还配合得这么好,嗯嗯嗯,真会装!
他蔫巴着小脸,看起来有些委屈,也有些可怜,小丫头不知道内情,还当电话里头讲了什么过分的话,又或是这位孟帅没功夫,不耐烦地打发了他们少爷,忘了畏惧也在心里骂起来了。
金小少爷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情人是个聋子怎么办?只能当自个也是个哑巴咯!
他把听筒放下,正要挂了,里边突然响起声:
“知道了,小少爷。”
孟非臣低低的轻笑声顺着电话线敲在金小少爷的耳膜上,似乎温热的气流也跟着传过来了,叫他忍不住揉了揉自个的耳朵,嘟嘟囔囔地反驳:
“知道什么知道,你都聋了,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不知道。
孟少帅大可以叫人帮他接,可他不愿意将对着他软乎说话的小少爷让人听去,估摸着电话的微小颤动没了才回话。
小少爷说了什么他不知道。
但小少爷想他了,他知道。
钻出兵工厂的办公室,他用手枪敲了敲围起空地的栏杆:
“直接把靶子拉远了试验,一点点的挪,磨刀还是射击?达不到距离的直接报废。”
兵工厂的负责人是他的直系下属,笑着搓手:
“少帅,试验报告都已经写好了,咱们就算想给您看看效果,这威力,钱没白花!”
孟少帅挑了挑眉:“少和我打官腔,叫我来是显了招好讨钱呢?大轴赶紧压上来,别耽误时间。”
“成成成!少帅您可捂好了耳朵,这玩意,震天响!”
孙副官看天看地,不看自个那没点眼力见的同僚,得瑟就得瑟,好端端的还把少帅的痛处又给捅了一下。
大家伙给拉了出来,折腾一番也是费功夫。
冬日天暗得早,很快就灰蒙蒙的。
四下寂寥,只余下不见边际的黑,看不见半点光亮。
军用汽车的大灯打在坑洼的土路上,空寂得可怕,车窗上渐渐凝起寒露,把映在上面的挺立侧颜给模糊了。
等进了城,倒是有酒肆歌厅之类亮堂堂的,路边的馄饨摊挂着煤油灯,热气蒸腾,鲜香的底汤飘了了老远。
那一片寻欢作乐的楼子前更是点着粉红灯笼,欢声笑语,热闹得不行。
孙副官见自家少帅侧头看楼里的影子,自然开口:“烟酒色分不开,楼子鱼龙混杂,许多人都是在楼子里染上大烟,陈记米行的二少爷就是在南方楼子里沾上那玩意,平时玩得花,遭不住没了。”
孟非臣没吭声,到了铅壶巷巷口,车子就停了下来。
现在已经十点多,一排排洋楼却已经熄了灯,静悄悄的。
门房打了个瞌睡,听见敲门声,拉了个缝,见到披着墨绿大氅的孟帅,顿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
正厅里的金小少爷听到了动静,竖起耳朵,跑到嵌玻璃的实木大门前踮起脚尖瞅,外边正站着一个挺拔高大的黑影。
他鼓了鼓脸,这么晚还来扰别人的好觉,真是可恶!
“小少爷,干站着,不请我进屋?”
他看得见外边的影子,孟非臣自然也看见了里面的影子,好暇以整地等着人开门。
“外边实在冷,孟某的脚都要冻僵了。”
金小少爷抿了抿嘴,还是拧开金色锁扣,向里拉开一条缝。
只能让人侧身挤进来,促狭得很。
看见大氅都被挤成一团,他眉眼弯弯。
叫孟非臣也跟着勾了勾唇,发脾气也只会捉弄人,都没舍得叫他多冻上一会儿,怎么能这么可爱?
可爱的金小少爷皱了皱鼻子,孟非臣的皮靴带着不知道从哪儿沾来的脏污,浑身寒风的冷气,夹杂着浓重的硝烟味儿。
他颠颠的跑去找了块湿抹布丢在人脚下,抬了抬下巴。
孟少帅自然地擦干净,换了一双备着客人用的拖鞋,好像跟自己家一样随意:
“小少爷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孟帅怎么这么晚还来人家家里做客?”
孟非臣看他一身厚绒睡衣,哼笑一声:
“夜深寒凉,来给小少爷暖床。”
金小少爷先是抬头看向楼上金廷芳的房间,要是被他听着这混账话,都不要睡了。
金廷芳必定痛心疾首,一副五弟被拐带坏了,居然会夜里私会情人的悲痛模样,破口大骂还算好的,动起手来可就糟糕了。
想想就叫金元头皮发麻,。
他心有余悸,瞪着人:
“公馆里开了热水汀,暖和得很。”
孟非臣等身上的冷气散得差不多了,大步走过去,拖着臀将小少爷抱起来:
“小少爷怎么这般单纯,暖床可不是这个暖法。”
金小少爷蹬了蹬腿,不是我太单纯,是你太龌龊,早知道该让你冻死在外面!
孟非臣抱着他往餐厅去,很是熟稔地转了圈厨房,端出一碗温着的鸡丝面,愉悦地亲了亲他香软的唇:
“小少爷真是讲礼数,还给我留了宵夜。”
金元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这是我的宵夜!”
孟非臣托着他往靠椅上一放,动了筷:“那我占了,先给小少爷赊个账。”
金元哼了两声没说话,看着孟非臣卷起面条,囫囵两下下了肚,忍不住皱起眉毛,孟非臣怎么做得北平督军,一把手连顿饭都混不上?
他腹诽着,也不做其他的,就趴在桌沿上看着人吃饭,孟非臣察觉他的目光,放慢了速度。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外面的风偶尔不识趣的来敲窗户,呜呜咽咽,若有若无,似乎瞧见有灯光在,也要进来看看里面是怎样的温馨。
金元动了动耳朵,已经习惯了风声,打了个哈欠继续继续盯着人吃饭,这会子确实晚了,早过了他睡觉的点,强撑着倦意呢,慢慢地,眼皮子就耐不住往下落。
孟非臣一碗面条下去,胃暖和起来,心也跟着暖乎起来,伸出手,指腹抹过露出来的半面脸颊:
“这么困。”
金元“唔”了一声,就被掐着下腋抱了起来,接触到柔软的床榻,滚了个圈,就把自个埋进去了,迷迷瞪瞪的还不忘指着人的衣服皱鼻子。
孟非臣揪了揪自己的衣领,轻轻啧的一声,进了盥洗室。
水流声哗哗,淋浴喷头下,男人麦色的肌肉滚了层细细密密地水珠,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见着旁边按着的浴缸,伸出手掌比对了一下:
金廷芳对自个的弟弟倒是很舍得,白瓷砖、暖风气扇,一应都是最前卫的好物件,就是浴缸装得小气,不如少帅府。
外边冷得能叫人跺脚,公馆里的温度却很高,锅炉房是专门分隔开的,热水一直供应着,可他火气旺,温度调得也不高,搓着头慢悠悠地走了出去,赤身裸体往金小少爷的房里一站,就显得格格不入。
偏偏孟少帅本人全无这种自觉,闲适的在屋子里逛起来。
对窗墙面的摆设了半圆红木桌,立着蝶戏花青瓷瓶,一看就是金廷芳的手笔,书桌上堆着几摞书,歪歪扭扭的,大约经常被主人摆弄,钢笔搁在稿纸上,右边的墨水压着信封,旁边…………
孟非臣眯了眯眼,拾起那副黑皮手套,看尺寸大小,嘴角微微勾起。
细小的呼吸声匀称绵长,床上的人已然睡酣,小脸红扑扑的,压在枕头上,唇瓣半张着。
………
……………
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金小少爷动了动,呜呜往对方怀里钻了钻,孟非臣不由得低笑出来:
“小少爷,怎么还傻到往我怀里钻?”
好歹他没有可恶到把人弄醒。
“睡吧。”
得了稿酬还惦记着他,已经叫孟少帅满足得心肠都软了,他喟叹一声,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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