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月圆月缺。
仙境的时间仿佛永恒,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在某一时刻,人类世界有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她的第一声啼哭微弱却清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掀起的涟漪跨越了世界的壁垒,精准地触动了仙境中两个与之灵魂相连的存在。
虹影缀星。
正低头雕刻着手中木偶的冰属冰相,动作猛地一滞。指尖的刻刀“啪嗒”一声掉落在铺着软毯的膝上。
在一旁看书的白光莹立刻看向冰属冰相,却发现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异样。
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堡另一处静室内打坐的冰属水相也骤然睁开了眼睛,白纱下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光。
一段庞大、混乱、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洪流,毫无预兆地强行涌入她们的脑海。
那不是别人的故事,那是她们的纯白,她们此刻亲身经历了曾经属于王默的人生。
冰属冰相靠在轮椅里,闭上了眼睛,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她任由那些记忆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那个女孩的成长,平凡却温暖;“看”到了她进入叶罗丽仙境,懵懂而勇敢;“看”到了她与水清漓的初遇、相识……
记忆快速翻动,最终定格在了七日之约。
冰属冰相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竟然“哇”的吐出一口血。
白光莹瞳孔一缩,闪身上前扶住冰属冰相的手,仙力探入她的体内,施展治愈魔法。
“我没事。”冰属冰相推开白光莹的手,声音冷淡。
白光莹不明白冰属冰相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但是现在的关键是冰属冰相的身体。
“主人!”白光莹想要继续施展治愈魔法。
“让我安静一点好吗!”冰属冰相深呼吸,她清楚自己是迁怒白光莹了,只是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好……好的。”白光莹虽然担心,但是她清楚冰属冰相的性格,现在她必须离开,如果再不走,她会被傀儡“请”走。
看着在自己面前合上的门,白光莹去了冰属水相的房间。
冰属冰相缓缓睁开眼,雾蓝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荒芜。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琉璃雕像。
她听着门外白光莹的拍门和呼唤,愣怔片刻才起身开门。
“主人出事了,水相,你快……”白光莹拉着冰属水相就要走。
“别担心,她没有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冰属水相拉住白光莹,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她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接受现实。
“可是,主人她吐血了!”白光莹还是担心。
“没事的,如果三天后她还不出来我再进去。”冰属水相执意不让白光莹去打扰冰属冰相。
“好……吧……”冰属水相都这么说了,白光莹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暂时离开。
一连三天,冰属冰相都没有离开房间,门口的食物丝毫未动。
白光莹躲在一个能够看见餐盘的角落,死死盯着,期待着下一秒那扇门能够打开,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然后餐盘被端走。
可是,日升月落,72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
恐慌如同瘟疫蔓延,白光莹没有耽搁,心急火燎地去找冰属水相。
这次冰属水相穿过了走廊,水流化成钥匙,轻松推开了冰属冰相卧室的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冰属冰相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窗边的轮椅里,一动不动,光影交错,挡住她的脸,仿佛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因为长时间未打理,她银白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唇边的血迹早已干涸,刻刀依然在地上。
冰属水相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变出一块湿润的手绢轻轻拭去唇边的血迹,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玉梳,一点点梳理那有些打结的长发。
梳齿划过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很失望吗?”冰属水相轻声问,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良久,冰属冰相才极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幻灭。
她是真的,对那段记忆里发生的一切,感到无比的失望。
冰属水相沉默了下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而她知道,冰属冰相此刻也不需要任何苍白的安慰。
有些结,需要自己解。
哪怕她清楚,在冰属冰相这里,这个结是解不开的。
她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耐心而细致地将那头银发梳理顺滑。
“三天了。”冰属水相轻声道。
冰属冰相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拒绝,“我知道了。”
重新收拾好,冰属冰相终于出门了。
白光莹松了口气,虽然意识到冰属冰相的不对劲,但是她还是和平时一样,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样就可以了,其他的,能够说的话,她们会告诉她的,不说,不过是不想告诉她,既然如此,那她也不会问。
水清漓感觉到冰属冰相变了。
以前,她虽然清冷,对他也不算多么热情,但至少眼神里会有温度,会允许他的靠近,会在他啰嗦时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会在他偶尔带来新奇玩意时,眼里闪过细微的光亮,甚至偶尔兴起她也会去水玲珑宫小住几日。
总的来说,她只是不太喜欢他,但是还是把他当家人的。
但现在,她彻底地无视了他。
他的关心得不到回应,他带来的点心被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他试图像往常一样推她出去散步,也被她毫不客气地操控轮椅避开。
她甚至不再允许他进入她的工作室,看她的新作品。
她的目光掠过他时,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他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愤怒、比斥责更让水清漓感到恐慌和窒息。
他宁愿冰属冰相发脾气,宁愿她打他骂他,也好过这种冰冷的、彻底的排斥。
他一开始拼命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小心惹她生气了?他回顾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甚至仔细检查了水玲珑宫的每一个角落,生怕是哪里让她不舒服了。
想了三五天,他依旧毫无头绪,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最终,他只好去找冰属水相,他知道她与众不同,寄希望于她能够帮到自己。
他拦住冰属水相:“水相,傀儡师他……他最近到底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会……”
冰属水相停下脚步,白纱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声音清冷得像山涧寒泉:“有些事情,我接受,她理解,但是她不能接受。”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水清漓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接受什么?理解什么?不能接受什么?”他迫切地追问,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冰属水相看着他茫然的脸,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红唇轻启,吐出四个字:
“兰因絮果。”
说完,她不再给水清漓任何发问的机会,直接动用仙力,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水清漓推出了门外,随即虹影缀星的大门在他面前无声地关闭。
水清漓被关在门外,反复咀嚼着那四个字——兰因絮果。
美好的开端,离散的结局?
水相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一头雾水,心中的不安却如同黑洞般不断扩大。
他迫切地希望得知答案,但是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水清漓和冰属冰相之间那明显不对劲的氛围,很快就被仙境的众人察觉了。
最先发现的是常来虹影缀星的孟艺和庞尊。
孟艺看着水清漓那副想靠近又不敢、整天患得患失的蔫巴样子,再看看冰属冰相那几乎能冻死人的冷淡,下意识就以为又是水清漓哪里惹恼了心思敏感的冰属冰相。
她撇撇嘴,并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兄弟间常见的小别扭,只不过这次闹得有点大。
不过,她毕竟是冰属冰相这边的,悄悄地提高了水清漓夜间做噩梦的概率。
庞尊则不同,他和水清漓交情深厚。
他几次三番想找水清漓问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水清漓自己都是一头雾水,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庞尊只好转而想去探冰属冰相的口风,或者至少从冰属水相那里得到点提示。
结果,他刚试探着提起这个话题,就被冰属水相用更加冰冷的语气堵了回来:“少管闲事。”
他不死心,又想直接去找冰属冰相,可冰属冰相根本不理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若是说得多了,烦了,冰属水相甚至会直接动手,毫不客气地把他“请”出虹影缀星。
几次碰壁之后,庞尊也老实了。他看着水清漓虽然情绪低落,但至少冰属冰相不再像之前那样彻底无视他,似乎情况也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既然当事人都不急(水清漓:???我急啊!谁说我不急的?!),他索性也就放弃了刨根问底。毕竟,看起来也只是冰属冰相单方面闹别扭不怎么理水清漓而已……吧?
艾珍依旧像往常一样,时不时跑来虹影缀星蹭白光莹做的小饼干吃。
这天,她咬着香甜的饼干,敏锐的情感雷达却捕捉到了大厅里异常低迷的气压。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坐在窗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连小饼干都没动的冰属冰相,又偷偷瞄了瞄坐在沙发另一端、眼神黯淡、整个人像被雨打蔫了的花朵一样的水清漓。
她悄悄调动情感感知的能力,小心翼翼地探向冰属冰相。
哦吼!
这一探,让艾珍差点被饼干噎住。她感知到的不再是往常那种沉寂的痛苦或偶尔的宁静,而是一种极其复杂汹涌的情感漩涡。
深沉的爱意,尖锐的失望、难以化解的怨怼,甚至是一丝冰冷的恨意,种种情绪交织缠绕,几乎形成了一种痛苦的矛盾体。
爱恨交加。
她更加困惑了,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冰属冰相对水清漓会有这么复杂激烈的情感?
明明水清漓的情感感知起来那么“简单”——是纯粹到毫无杂质的爱意与担忧,还有浓浓的委屈和不解。
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珍歪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她虽然情感充沛,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随便打听。
她只是默默地把拿出一盒宝情糖,轻轻地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然后抱着没吃完的小饼干,悄悄地离开了。
希望甜甜的糖能让他们都好受一点吧。
得不到答案,水清漓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变本加厉地讨好她。
喜欢的水果,圆润的珍珠,人类遗落海底的珍宝。
他不再多问,只是用行动无声地表达着:你看,无论你为何生气,我依然爱你,依然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看着他这副样子,冰属冰相的心,到底是软了。
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两种极端的情感在她心中拉扯,最终,那深刻的爱意还是稍稍占据了上风。
罢了,当初他站在韩冰晶那边,也是因为韩冰晶快消失了,她的情况比王默更危险。
不但如此,冰属冰相比单纯的王默更快发现了水清漓的私心。
人类世界如果灭亡,那么王默就无处可去,那么……净水湖就是她唯一的去处。
水清漓并没有放弃将王默关在净水湖的想法。
只不过,他的手段更隐晦罢了。
不过,既然王默自己都不在意,那么她干嘛要气得要死?
说来说去,水清漓不过是一件湿棉袄,而此刻她想穿上罢了。
水清漓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虽然冰属冰相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但是现在依然会对他笑,会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甚至会提出想去哪里看看。
这已经足以让他感到慰藉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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