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的影子不再跟随动作。
它停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样,接着扭曲了一下,仿佛有了自己的呼吸。一道、两道、三道……更多的影子从地面浮起,穿着不同年份的校服,手里拿着不同的笔,有的低头写字,有的站在讲台上签字,还有一个蜷在角落抱着头——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母亲死讯那天的样子。
它们围成一圈,面朝我,却没有攻击。
阿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动。”
我僵着没转身,“你看得见?”
“不是看。”他贴到我耳边,气息冷得不像活人,“是感觉得到。它们……有心跳。”
我指尖微微发麻。诡语系统在体内运转,怨气值跳到了九十八点,差两点就能发动逆命改写。但我没敢用。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不该存在的画面:自己站在祭坛中央,手握青铜楔子,而谢无涯跪在我面前。
幻觉?还是某个时间线的真实?
“读一个。”我说。
阿絮没犹豫,灰雾缠上最近那道影子——是七岁刚入学那天的我,背着小书包,低着头走进南昭学院的大门。他的手指刚碰上去,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疼?”我问。
“不是我的痛。”他喘了口气,“是她的。那一天,她本该被系统剔除,可有人替她签了免责协议……名字被抹了,但怨气还在。”
我心头一紧。
七岁那年,确实有一次通灵测试不合格,按规矩要清退。但我第二天就被通知可以继续留下。没人解释为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有人为我挡过一次命劫。
“再试别的。”我压低声音。
他又触向另一个影子——十七岁的我,正把手指按在逆命系统激活同意书上。这一次,他几乎跪倒,灰雾剧烈翻滚,像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撕扯。
“这次……是你自己选的。”他咬牙,“可你记得吗?当时签字前,你根本没看过条款。”
我没答。
我记得。那天桌上只有一张纸,老师说签了就能进诡班。我问能不能看看内容,她说:“看了就不能签了。”
所以我闭眼签了。
原来从那时起,我就已经被安排好了路径。
头顶的裂痕越扩越大,金色光线不再是零星几点,而是连成了拱形通道,边缘浮现出刻痕般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回廊的入口。空气中没有风,却能感觉到时间在流动——不是向前,而是绕着圈子打转。
“观测之眼死了。”我说,“但它把自己的审判场搬进了夹层。”
阿絮点头:“你现在进去,面对的不是未来,是所有你没走完的过去。”
我没再迟疑,抬脚往前走。
一步落下,四周景象骤变。
无数条岔路出现在眼前,每一条都通向一个不同的我。
左边那条路上,婴儿时期的我躺在襁褓里哭喊,手腕上绑着红色丝线,丝线另一端连着祭坛深处;正前方,十四岁的我在医务室醒来,陈医生正往我静脉里注射透明药剂;右边最暗的一条,则站着四十多岁的我,披着主祭长袍,手中握刀,面前是谢无涯伏地的身影。
她们都没动,像是被定格在关键抉择的瞬间。
我刚想迈步,婴儿突然睁眼。
瞳孔泛红,机械质感的光纹一闪而过。
紧接着,主祭版的我也抬起了手,刀尖指向我所在的位置。
“只有杀死所有可能的自己,才能成为唯一的‘真体’。”南宫炽的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不带情绪,像系统播报,“否则,你永远只是残次品拼凑出的假象。”
阿絮一把拽住我胳膊:“不能杀!这些不是敌人,是你命运的锚点!破坏任何一个,时间链都会崩。”
我盯着那把祭刀,喉咙发干。
如果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是那个被母亲献祭换来的存在?是谢家封印阵里的祭品?还是系统早就设计好的漏洞本身?
我没有答案。
但我知道,现在不能退。
我退后半步,背靠冰冷石壁,右手迅速划过左腕,在皮肤上划出一道浅口。血珠渗出,我顺势在地上画了个逆五芒星,借着谢无涯残留的命途气息为引,低声念:“阿絮,模拟封魔波动。”
他立刻会意,吞吐怨气,在空中制造出一阵微弱震荡。
刹那间,那些红光从婴儿眼中褪去,祭刀也缓缓垂下。操控信号断了。
回廊中央,唯一一条未被封锁的道路亮了起来,通向最深处。
我刚要动身,地面猛然震动。
前方尘土扬起,谢无涯凭空出现,脸色惨白,胸口的青铜楔子不断渗血。他一句话没说,忽然拔出玄铁剑,反手刺入自己心脏。
“不要!”我冲上前。
屏障拦住了我。
鲜血离体的瞬间没有滴落,而是分裂成数十滴,悬浮空中,每一滴都在对应一个“我”的面前凝成一把发光钥匙——婴儿前的是银白色,学生时代的呈淡蓝,主祭版本的则是漆黑如墨。
南宫炽的笑声再次响起:“你以为他在帮你?他只是在完成谢家世代的使命——为观测者铺路,然后死去!”
谢无涯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嘴角却扬起一点笑。他抬头看我,眼神清明。
“这次……”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不替你选了。钥匙给你,路你自己走。”
我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
诡语系统安静运行,怨气值仍卡在九十八点。我没有动用逆命改写。因为我知道,这一关,没人能替我篡改规则。
我一步步走向中央。
最先触碰的是婴儿面前的那把钥匙。它温热,像刚从心跳里取出来。我握住的瞬间,整座回廊剧烈震颤,其余钥匙依次亮起,光芒交织成网,将所有时间节点连接在一起。
我回头看了谢无涯一眼。
他还坐着,头微微低垂,但呼吸还在。青铜楔子插在他胸口,连接着我和他的命途,也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阿絮悄然浮现,在我身后低声道:“公式还在。你要用吗?”
我没回答。
我只是站在那里,手中握着多把钥匙,四周是无数个“我”,每一个都曾面临选择,每一个都走到了尽头。
而现在,轮到我了。
我抬起手,将第一把钥匙对准眼前虚空中浮现的门锁。
金属齿纹吻合的瞬间,婴儿的哭声穿透时空传来。
我的左眼开始发热,银芒由内而外扩散。
钥匙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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