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样槽的指示灯由红转暗,针管壁上的名字像被擦去一半,只剩模糊的刻痕。我把它塞进外套内袋,耳坠贴着锁骨的位置还残留一点温意,像是刚从谁掌心离开。
阿絮的灰雾缠上我的后背,薄得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走向。它没说话,但我知道它在提醒——不能再撑太久。
我推开保健室门,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脚底传来细微摩擦声,像沙粒在瓷砖上滚动。起初我以为是风,直到拐过楼梯口,看见中庭地砖缝隙里渗出银光。
那些光不是反射,是自己在动。
一粒、两粒……成片涌出,顺着墙根爬升,在半空汇聚成旋涡状的流体。陆绾绾漂在中央,双臂张开,指甲缝裂开细口,不断溢出银色粉末。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断续:“别让星月知道……”
这句和刚才记忆里的重了。
可这不是回放。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重量,衣服松垮地垂着,呼吸微弱到几乎看不见起伏。
“阿絮。”我压低嗓音,“控制扩散。”
二十道影子从我背后升起,迅速扑向四散的银沙。可每抓到一撮,就有更多从她指尖冒出。那沙不像是物质,倒像某种逃逸的数据,在寻找出口。
我往前迈一步,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南宫若从银沙边缘走出来,面罩遮住下半张脸,手里拎着那个八音盒。盒盖开着,里面没有发条转动的声音,只有一段机械女声反复播报:“云氏,b-7实验体,适配率98.6%。”
她把盒子轻轻放在地上,抬眼看我。
“猜猜你母亲是哪一片?”她声音很轻,像在谈论天气,“赢了,我告诉你冷藏舱编号。输了——”她伸手虚握,空中银沙立刻凝成一条细线,“她的记忆,归我。”
我没动。
右眼还在流血,温热液体滑过脸颊,滴在 collar 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左眼银光微微跳动,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噪点般的碎影。那些影子里全是不同年龄的我,有的跪在地上,有的仰头尖叫,有的胸口插着楔子,眼神空洞。
南宫若笑了下,“怎么?不敢赌?还是怕发现她根本不想见你?”
她话音落的瞬间,整团银沙猛然扩张,无数细小画面炸开——
我在雨夜里奔跑,身后是燃烧的实验室;
我站在手术台前,手握剪刀对准自己的心脏;
我跪在钟楼下,怀里抱着一个没有脸的女人……
每一帧都带着真实的痛感。当我试图辨认某一片沙时,太阳穴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这不是回忆,是预测。
或者说,是系统正在生成的结局。
“闭眼。”我对自己说。
左耳耳坠突然发烫,不是震动,是灼烧感。我靠着诡语系统的听觉过滤掉杂音,只留下最底层的频率——所有银沙共振的核心,集中在陆绾绾胸口位置。
那里有个微弱的搏动声,像心跳,又像数据读取的节奏。
我摸出采样槽,蹲身将接口插入地砖裂缝,反向释放刚才提取的三段记忆残片。不是全放,只输出其中母亲写下笔记的画面,配上那段“这次别再失败了”的语音。
银沙旋涡顿了一下。
那些死亡影像晃了晃,像是信号中断的屏幕。
南宫若皱眉,伸手就要抓向中心。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冲进中庭。
时栖扑倒在地,手里那株向日葵直接掷向漩涡核心。植物根系刚触到银沙,立刻像活了一样疯狂延展,缠住整个旋涡,猛地收缩——
所有银沙被吞入茎秆。
刹那间,向日葵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公式,自下而上蔓延,一直爬到顶端花盘边缘。我数不清有多少条,但每一条结尾都写着同样的变量:
**云星月·死亡**
不止一条两条,是整整一片。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在不断刷新、重组,像是实时演算的结果。
南宫若脸色变了。
她后退半步,袖口一抖,八音盒自动合拢,滑进她大衣深处。
“你以为毁掉数据就能逃?”她盯着我,声音冷下来,“系统已经标记你为最高优先级清除目标。你母亲没能完成的事,你也做不到。”
我没回应。
眼睛死死盯着那株向日葵。公式还在增加,速度越来越快,有些已经开始重复。这意味着——它们不是预言,是正在进行的运算。
她在用陆绾绾丢失的记忆当燃料,推演我的死法。
“还能撑多久?”我问时栖。
他跪在花旁,手掌贴着茎秆,指节泛白,“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根系快承受不住了。”
我点头,转向阿絮:“还能执行指令吗?”
灰雾缩在我脚边,几乎看不见形体,只有一丝微弱波动传入脑海:*可以,但只能一次。*
“我要你潜入那株向日葵的根部,顺着公式逆流往上,找到最初触发点。”我说,“别碰任何死亡变量,找‘同步’这个词。”
阿絮沉默两秒,灰雾突然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南宫若冷笑,“你以为你能干预运算?你连自己是怎么出生的都没搞清。”
“我不需要搞清。”我盯着她,“我只需要打断它。”
话音未落,向日葵茎秆剧烈震颤,一条新公式浮现得极慢,像是卡住了:
**云星月 + 同步率 = 容器激活 → 母体信号匹配成功**
紧接着,另一行跳出来:
【输入源:b-7手术台】
【参照对象:云氏遗存记忆】
【匹配进度:73%】
我猛地抬头。
南宫若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真正的漏洞不在记忆本身,而在“匹配”这个动作。系统以为它在读取过去,其实它正被反向注入虚假信号。
而这一切,是从我把母亲的记忆残片释放进地面开始的。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
我没有回答。
因为就在那一刻,陆绾绾的身体缓缓落下,双手结满银色结晶,像戴了副冰冷的手套。她闭着眼,呼吸微弱,但胸口还有起伏。
银沙消失了。
只剩下那株向日葵,茎秆上的公式仍在闪烁,但速度明显变慢。
南宫若退了一步,又一步。
然后,整个人像被风吹散般淡去,只留下一句飘在空气里的低语:
“游戏才刚开始。”
我站着没动。
右眼血仍未止,左眼银光凝成一线。采样槽插在地上,接口处冒出一丝焦味。时栖靠在花旁,脸色苍白,手指仍贴着茎秆。
过了几秒,他抬头看我,声音很轻:
“它们不是预言……是系统正在计算你的死法。”
我慢慢弯腰,拔起采样槽。
金属外壳烫得几乎握不住。
远处钟楼敲响七下,声音穿过中庭,在楼宇间来回碰撞。头顶血月悬在正空,照得地面泛出暗红光泽。
我低头看了眼向日葵。
最新一行公式刚刚成型,字迹清晰:
**云星月·存活概率 = 0.003%**
时栖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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