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掌心流进冷却机接口,金属槽里的液体泛起暗红。屏幕上的倒计时跳了一下,从【00:15】变成【00:14】,又颤巍巍地卡住,像是随时会彻底熄灭。
我咬着牙没松手。血液混着怨气值渗入系统底层,勉强撑住这台老机器的最后一口气。陆绾绾靠在我肩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皮肤冷得像冰封前的水面。她的手指还缠着银杏叶耳坠的链子,但那点温热也在慢慢消退。
“阿絮……”我在心里喊,声音干涩,“还能听见吗?”
没有回应。电路层那边一片死寂,连最微弱的波动都没有了。刚才那一道断续的反馈像是最后的喘息,现在连灰影都穿不过数据晶膜的封锁。
头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抬头看去,天花板边缘已经开始凝结晶体,像一层霜缓慢爬过铁管和电缆。那些晶面里的人影还在,姿势扭曲,有的抬手似要呼救,有的跪倒在地。其中一个穿着二十年前的校服,脸朝向我,嘴唇动了几下。
我没敢细看。
时间只剩十三秒。
我闭了闭眼,试图调动诡语系统的逆命改写权限。可刚触碰到那层隐藏协议,脑中就撞上一道无形壁垒——空间编码紊乱,规则篡改被锁死了。试了三次,每一次都像撞在铁墙上,震得太阳穴发麻。
膝盖突然一凉。
低头,晶体已经漫过小腿,正沿着裤脚往上爬。触感不像冰,也不像金属,更像某种活物在缓慢贴附、渗透。我用力蹬了两下,鞋底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可那层东西纹丝不动。
再不动,我们就成标本了。
我抬起左手,准备用左眼银芒硬冲一次。哪怕只能炸开一条缝,也比等死强。
就在这时,排水沟口飘来一股纸灰的味道。
很淡,像是烧尽后的余烬被风吹散。紧接着,墙角的通风口、地板裂缝、废弃插座孔里,开始钻出一个个小人。
纸扎的。
它们只有巴掌高,穿着褪色的旧式校裙,手脚纤细,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裙摆一圈密密麻麻写着“谢”字,笔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每一个纸人都朝我们这边走来,动作僵直却整齐划一。
我愣住了。
它们是谢灵犀的造物。
几十个纸人围到我们周围,手拉着手,站成一圈。最前面的那个微微仰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
下一瞬,它点燃了自己。
火焰从指尖窜起,迅速吞没全身。火光不大,却是纯白色的,照得四周的晶体泛出青灰。那团火撞上晶流的一瞬间,蔓延的速度竟真的顿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它们一个接一个自燃,像排练好的仪式。火势连成一片,形成一道短暂的屏障,将晶体挡在外面。我能感觉到温度在升高,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混着之前留下的血痕。
最后一个纸人站在圈外,手里抱着一本黑色笔记本。它没有笑,只是静静站着,直到其他同伴全部化为灰烬。然后它走上前,把笔记本轻轻放在焦土上,自己也燃了起来。
火光熄灭时,地上只剩下一堆未完全烧尽的纸灰,和那本静静躺着的册子。
我喘了口气,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上封面,一股排斥力猛地弹回来,震得虎口发麻。封皮冰冷,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沉滞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过。
我盯着那堆纸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
弯腰拾起一小片残灰,轻轻覆在封面上。
灰落在本子上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嗤”响。封面裂开一道细纹,像是冻住的湖面被敲开,接着自动翻开。
里面没有字。
但血色的光点从纸页深处浮起,缓缓聚拢,排列成行:
【第一任殉道者·林昭,18岁,逆命系统绑定失败,判定清除】
【第二任殉道者·周予安,19岁,试图改写献祭程序,记忆覆写】
【第三任殉道者·苏明远,20岁,触发双系统共鸣,意识崩解】
……
【第十九任殉道者·白砚秋,23岁,盗取观测之眼核心代码,躯体蒸发】
【第二十任殉道者·沈知寒,21岁,协助宿主逃逸,全记录抹除】
……
【第二十四任殉道者·谢承远,22岁,持剑刺穿观测之眼,尸骨无存】
谢承远。
谢无涯的父亲。
每一页都标注着“初代逆命者”身份,以及被系统以各种名义清除的过程。所谓的“殉道”,根本不是荣耀,而是镇压。他们不是失败的守护者,是曾真正反抗过的人。
而谢无涯的剑身铭文,刻的根本不是忠烈名录。
是死亡名单。
我手指发紧,几乎要把本子捏皱。喉咙里堵着什么,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原来他每个月初七潜入解剖室,喂养幽冥生物,不是为了增强力量——是在维持某个早已断裂的联系。
他在记这些人的名字。
一个都没漏。
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一行新字:
【当前持有者:谢无涯|状态:被捕获|位置:观测之眼内核层|剩余存活时间:71小时54分】
我猛地攥住本子。
他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可那地方……是系统最核心的禁区。一旦进入,要么成为新的寄存器,要么被彻底格式化。
我低头看着陆绾绾。她依旧昏着,但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银杏叶耳坠贴在她掌心,仍在缓慢吸收我的怨气值,替她维系生命链接。
不能再等了。
我把记事本塞进怀里,伸手去拔插在裂缝中的向日葵根系。主根脱离的瞬间,感知断开,耳边只剩下冷却机低沉的嗡鸣。屏幕上的倒计时又跳了一下:【00:07】。
晶体已经逼近腰际。
我背起陆绾绾,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尚未完全冻结的主机外壳上。右手摸向耳坠,确认它还在发热。只要链接不断,她就不会彻底消失。
目光扫过地面那堆纸灰。
谢灵犀没有现身,也没留下任何痕迹。那些纸人完成了使命,连灰都被风吹散了一半。但我记得她说过的话——纸人能改写三日内发生的因果。
也许……还不算太晚。
我把手伸进衣兜,摸出那半张折叠的作业纸。上面画着服务器结构图,第三条路径用红笔圈了出来。那是时栖给我的,说是植物根系探测到的隐蔽通道,连接b7层与地下排水系统。
如果能顺着这条路出去……
念头刚起,脚下突然一震。
低头看去,晶体化速度骤然加快。不再是缓慢爬升,而是像潮水般涌来。我往后一靠,后背撞上主机,发出沉闷的响声。
来不及了。
我咬破舌尖,一口含着怨气值的血喷在作业纸上。纸面吸了血,红圈瞬间亮起,像是被激活了某种信号。
就在这一刻,排水沟口的水面微微晃动。
一只由作业本折成的纸船,正顺着水流缓缓漂来。船头坐着个佝偻的身影,戴着破草帽,手里握着一根锈铁钩。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
我认得这张脸。
二十年前失踪的校工。
他冲我笑了笑,举起铁钩,指向排水管深处。
我抓紧怀里的记事本,迈步走向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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