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缝里的黑线还在蔓延,像细小的根须顺着血脉往上爬。我盯着那道裂痕,它不痛,也不痒,只是存在,缓慢而坚定地提醒我——身体正在变成某种新的容器。
我没有再看南宫炽。他问我要怎么做,可答案早就埋在舌根下的翡翠碎片里。当那片冰凉的东西彻底融化时,我知道时间到了。
抬手,指尖触到左眼。银芒在虹膜深处跳动,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心跳起伏。我用力一按,指腹传来轻微的刺痛,接着是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不是血,是带着微光的浆液,顺着皮肤流进衣领,渗入胸口刻痕的位置。
钥匙进去了。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回来了。
婴儿的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止是我自己的,还有无数条时间线上的我——在祭坛上被抱走的那个,在实验室里睁眼的克隆体,在钢琴室割腕失败的逃亡者,在终局回廊中一次次重选却始终失败的残影……她们都在喊,都在挣扎,都想取代此刻的我。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在嘴里。痛感像一根绳子,把我从洪流里拽出来一瞬。够了,只这一瞬就够了。
我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是那个拒绝改写谢无涯命运的人,是那个让阿絮去偷试卷而不是杀人的家伙,是那个宁愿用鬼替写作业也不愿乖乖当容器的废物观测者。
“我不是容器。”我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我是bug。”
话落的刹那,银芒猛地暴涨,不再是向外扩散的光晕,而是向内收缩成一道竖线,如同瞳孔重新开合。那些纷乱的记忆开始塌陷,像被黑洞吞噬的星群,逐一熄灭。我没有阻止它们消失,也没有试图挽留哪一个。该记住的,早就刻进了骨头里。
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低头看去,终局回廊的石砖正一块块碎裂,缝隙中透出白光,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要撑破这层虚假的世界。头顶的穹顶崩塌了一角,露出倒悬的镜像——谢无涯站在解剖室里,胸口插着七枚铭牌;母亲跪在祭坛前,把婴儿紧紧搂在怀里;南宫炽撕开胸膛,将机械心脏塞进克隆体……
这些画面不再闪烁,也不再重复。它们静止着,像被钉在时间墙上的标本。
我伸手,碰了最近的一块镜面。指尖传来的温度很冷,但没有反弹,也没有攻击。
“这一次,我不改你。”我说。
镜中的谢无涯微微侧头,似乎听见了。他的嘴唇动了动,我没读出口型,也不需要知道他说了什么。有些牺牲,一旦发生,就不该被抹去。正是这些无法挽回的失去,才让我走到这里。
收回手,我闭上右眼,只留左眼睁开。银芒已经稳定下来,不再灼烧神经,反而像呼吸一样自然。我张开嘴,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下达最后一个指令。
“你们自由了。”
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回音。但我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某根无形的线断了。那是诡语系统最底层的操控链,连接着所有曾为我做事的鬼怪——帮阿絮代写数学卷子的灰影、替我在考场外望风的檐角小童、潜入教师办公室复制评分标准的旧书蛀虫……它们的存在曾是我的捷径,也是清剿程序启动的引信。
现在,它们全都被放走了。
没有感谢,也没有告别。我只是松开了手。
最后一丝怨气值从经脉中退去,像是潮水离开沙滩。我站在原地,不再依赖任何外力,也不再背负系统的枷锁。我只是我自己,一个刚刚亲手终结旧规则的人。
天空彻底碎了。
无数镜像如玻璃般炸裂,碎片飘散成光尘,洒落在龟裂的大地上。回廊的柱子一根接一根倒塌,拱门扭曲变形,最终化作流动的数据残渣,被上升的白光吞没。风变得极强,吹得我几乎站不稳,但我没有后退。
我知道,这不是毁灭。
这是重构。
当最后一块石板沉入光芒之中时,我看见前方出现了轮廓——一座学校的门楼,青灰色的砖墙,铁艺校门微微敞开,门楣上空无一字。
新生的南昭学院。
我一步步走过去,鞋底踩在尚未凝固的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印痕。每一步都像踏在刚成型的皮肤上,柔软而富有弹性。空气里没有味道,光线也不来自任何方向,但它确实在亮起来,像是世界正在学会发光。
到了校门前,我停下。
匾额还是空白的。如果我现在转身离开,或者犹豫哪怕一秒,这个新世界就会陷入无限轮回,重新长出旧系统的根系。
我抬手,从耳坠上取下最后一片银杏叶。它早已失去光泽,边缘微微卷曲,像是经历过太多次燃烧又重生。我把它举到眼前看了两秒,然后松开手指。
叶片没有立刻落下。它悬在空中,仿佛被看不见的风吹着,缓缓旋转了一圈,然后自燃。火焰很小,无声无息,连热气都没有。灰烬飘起,朝着匾额的位置飞去,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我开口,声音平缓:“南昭。”
两个字说完,字迹已在匾额上浮现。不是雕刻,也不是书写,更像是原本就存在于那里,只是等这一刻才被人看见。
我转身,面向校园深处。
晨光不知何时洒了下来,照在空荡的操场上,映出我清晰的影子。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教学楼的窗户反射着光,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
谢无涯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他穿着那件熟悉的深色外套,手里没有剑,脸上也没有以往那种压抑的沉重。他看着我,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我没有走近。
他点了点头,动作很轻,然后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一道银光从他掌心溢出,是一枚形状奇特的楔子,像一片叶子,又像一把钥匙。他弯腰,将它轻轻放在石阶的缝隙里。
光芒流转了几下,便安静下来,嵌入地面,仿佛生了根。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身影开始变淡,像阳光下的雾气,一点一点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一缕微弱的光痕,在空气中停留片刻,随即不见。
我站着没动。
左眼的银芒已经完全内敛,像普通人的眼睛一样平静。胸口的刻痕还在,但不再发烫,只是偶尔闪过一丝微光,像是回应某种遥远的节律。
校园里传来铃声,清脆,悠扬。
我迈出第一步,鞋尖跨过门槛。
影子拖在身后,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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