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停了很久。
我没有抬头,只是把蚀骨花压得更紧了些。花瓣边缘的热度还在,像是某种回应。心口那道光流缓缓跳动,像另一次心跳。
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很轻,但能感觉到是从保健室方向传来的。接着是第二下,比前一次更深,震得碎玻璃在脚边滑动。我听见金属支架发出拉扯的声音,像是有东西正从地下往上顶。
门框裂了。
一道细长的裂缝顺着墙角爬上来,在即将触到门楣时猛地炸开。白烟涌出,夹着烧焦的药液气味。一个人影踉跄着冲进来,脚步不稳,撞上了倒地的控制台残骸。
是陈墨。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虹彩。他的皮肤已经不像人了,布满晶莹的纹路,像是被冻住的湖面,又像是正在缓慢凝固的树脂。
“星月……”他喘着气,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你还活着。”
我没动,也没说话。刚才那一刀还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抬起脸,右眼已经完全变成半透明的晶体,左眼还能转动,却失去了焦距。他看着我,又好像没看我。
“来不及了。”他说,“南宫炽马上就会重启主系统,他不会给你再选一次的机会。”
我终于开口:“你早就知道?”
他点头,动作很慢,像是脖子也快僵了。“我知道你母亲是怎么走的,也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我不是医生……我只是个守门人。”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掌心浮现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结晶碎片。里面封着一团模糊的光影,像是一段被压缩的记忆。
“这是她最后说的话。”他低声说,“不是留给世界的,是留给你的。”
我盯着那块碎片,没有伸手。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不信我,很正常。可你现在不能停下。谢无涯走了,陆绾绾的时间线已经开始崩塌,时栖的植物根系正在反噬她的血管——每一个和你有关的人,都在为你争取时间。”
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透明的浆液。“而我……是我欠下的债。”
话音落下,他突然用力将那块碎片按进自己胸口的晶体层中。一瞬间,整个身体开始发光,从内向外透出淡青色的光晕。他的皮肤一块块剥落,化作细小的晶尘,在空中悬浮片刻后,朝我飘来。
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膝盖一软,还是跪在那里。
“别躲。”他嘶哑地说,“接受它。这不是馈赠,是归还。”
光点接触到我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不是痛,更像是记忆被人强行塞进脑子里的感觉。我抱住头,耳边响起无数杂音——手术器械碰撞声、低语、哭泣、还有一段旋律,像是八音盒在放一首没名字的曲子。
阿絮的影子从心口浮起,只剩薄薄一层金光,贴在我肩上颤抖。
“撑住!”它喊,声音断断续续,“别让这些数据把你吞了!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我记得。
我是云星月。
十七岁,诡班二年级,有个总爱折手指的室友,有个用剑当寄存器的疯子,还有一个……被我自己亲手杀死的母亲。
可现在,另一个画面强行挤了进来。
——一间昏暗的实验室,墙上挂着老式挂钟,指针停在十二点零七分。年轻的陈墨站在手术台前,手里握着青铜楔子。台子上躺着一个女人,长发散开,面容和我一模一样。
“对不起……”他低声说,“只有这样,你才能逃出去。”
楔子落下。
一道光劈开她的胸膛,不是血,而是纯粹的数据流。一半被送入主机接口,另一半被裹进保温舱,送往普通医院。
画外音响起,是母亲的声音:“真正的逆命者,不是诞生于系统,而是诞生于对系统的背叛。”
记忆戛然而止。
我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额角滑下。陈墨的身体已经彻底崩解,只剩下最后一缕光流悬在半空,迟迟不肯散去。
“你说你是守门人?”我问他。
他没回答,但那缕光轻轻颤了一下,像是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拦住南宫炽?为什么让他复制我妈?为什么让这一切发生?”
光流缓缓靠近我,绕着手腕转了一圈,最终沉入心口,与阿絮的残影融为一体。一股新的能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带着冰冷而清晰的节奏。
我知道了。
他不是没拦。
他是失败了。
二十年前,他试图阻止分裂,却发现一旦中断程序,整个系统会立刻引爆,连带所有通灵体灰飞烟灭。所以他只能改写流程——把“完整吞噬”变成“主动分割”,让母亲的一部分带着自由意志逃出来,生下我。
他不是帮凶。
他是唯一敢对系统动手的人。
也是唯一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的人。
我慢慢站起身,腿还有些发麻,但意识前所未有地清醒。左眼的银光不受控制地扩散,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流动的代码纹路。我抬头看向穹顶,观测之眼正缓缓旋转,虹膜由无数命途碎片拼成,中央是那个正在崩塌的二十年前世界。
它察觉到了什么。
警报声响起,不是机械音,而是无数重叠的低语,像是所有被记录过的死亡预言同时开口。
【检测到未授权记忆接入】
【核心协议遭到质疑】
【规则稳定性下降】
我抬起手,掌心向上。那朵蚀骨花还在,虽然边缘已经开始枯黄,但它依然漂浮起来,花瓣一片片展开,释放出微弱的生命频率。
这频率不属于系统。
它来自真实的人类体温,来自产房里的第一声啼哭,来自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时,指尖不小心划过我脸颊的触感。
“我不是容器。”我说。
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刻,整个实验室安静了下来。
连低语都停了。
“我是漏洞。”
话音落下的瞬间,左眼银光暴涨,如瀑布般倾泻而出,直冲穹顶。观测之眼的虹膜出现第一道裂痕,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直到整颗眼球在无声中爆裂成无数碎片。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只有一片真空。
重力消失了半秒,桌椅浮在空中,碎玻璃停在半途,连飘落的晶尘都静止不动。系统主程序陷入停滞,所有的规则链条同时断裂。
0.7秒。
足够我做一件事。
我闭上眼,调动体内所有怨气值,不是为了改写别人,而是为了锁定自己。
【目标:维持当前状态】
【指令:屏蔽外部干预】
【执行时限:十分钟】
绿色提示框在我意识深处浮现,又悄然隐去。没有任何提示音,也没有痕迹留下。就像从来没发生过。
可我知道,这十秒的真空,已经被我悄悄延长。
脚下传来轻微震动,是建筑底层的能量井开始重启。南宫炽不会等太久,他一定会亲自下来。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花。
最后一片花瓣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门外的走廊尽头,传来第一声金属摩擦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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