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炽掌心浮现的文字还在空中发着光,像一道刻进空气里的判决。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广场的风忽然停了。
不是安静,是被压住的那种死寂。
我站在原地,手还攥着碎玻璃瓶的残片,掌心的血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有些发痒。阿絮的灰雾贴着地面缓缓回流,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波动变得迟缓而谨慎。
谢无涯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攻击,也不是后退。他整个人往前倾了一瞬,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的剑掉在脚边,剑柄朝上,插进了裂缝里。
我没来得及反应,头顶的天空就开始变色。
不是乌云聚拢,而是某种灰白色的颗粒从高空缓缓飘落。起初我以为是尘埃,直到第一滴落在我的手臂上——它没有温度,也不像雨,触到皮肤时微微震颤了一下,像一张烧焦的纸片轻轻展开。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
它们落在地上,不散不化,反而凝成一个个小圈,像是用粉末画出的符阵。每一圈中心都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穿黑袍的男人跪在石台前,胸口插着剑;一个女人抱着婴儿跳进火堆;一个少年被族老按在祠堂门槛上割断手腕……
全是死。
而且每一个死去的人,裙摆或衣角都绣着谢家的家纹。
我猛地抬头,看见谢灵犀正从排水沟口爬出来。她的纸扎人身形歪斜,一只脚已经折断,却还是朝着谢无涯的方向挪动。她的脸还是那副空洞的表情,但嘴唇微微张开,说了两个字:
“来不及。”
话音未落,她全身突然燃起青白色的火。
不是剧烈燃烧,更像是从内部被点燃。火焰没有声音,也没有热气,只是安静地吞噬她的身体。她的纸身一点点卷曲、焦化,最后化作一缕灰烟升腾而起,融入正在降落的骨灰雨中。
我立刻闭上右眼,左眼银核微亮,启动冥想状态。耳边传来无数低语,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念诵祭文,又像是哭声和笑声混在一起。我咬住牙关,不让这些声音钻进脑子里。
“阿絮。”我低声说。
灰雾立刻缠上我的手臂,迅速延展成一层薄盾,将我和谢无涯罩在其中。那些落下的骨灰碰到护盾边缘,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被蒸发了一样。
可护盾撑不了多久。
谢无涯仍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呼吸越来越浅。他的手指抠进地面裂缝,指节泛白,像是在抵抗某种拉扯。我靠近他,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却发现他胸口的青铜楔子正在震动——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身体抽搐一次。
这不是普通的血脉共鸣。
这是召唤。
我抬手划破指尖,把血抹在他胸前的楔子表面。这是我们之间的刻痕契约,哪怕只有一丝联系,也能把他拽回来一点。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皮颤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别……碰剑。”
我愣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主动说话了,尤其是这种清醒的警告。
可就在这时,他脚边的玄铁剑开始自行震动。剑身上的铭文一条条剥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开。接着,整把剑从中间裂开,金属外壳如花瓣般绽开,露出里面一根细长的玉芯。
玉芯断裂成两半,其中一半飞向我。
我下意识接住。
入手冰凉,纹路熟悉得让我心跳停滞。
这是一块玉坠的另一半。
我立刻摸向自己颈间挂着的那一块——拿出来对比,边缘完全契合。就连背面刻着的数字,也一模一样:734。
原来从一开始,这块玉就不完整。
谢家和云家的绑定,早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完成。他们不是随机挑选容器,而是早就准备好了配对的钥匙。
我握紧两半玉坠,指尖发麻。
这时,阿絮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它们在记忆里藏了东西。”它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迟疑,“这些骨灰……不只是祭品的残骸。是记录。”
我立刻下令:“吞。”
灰雾瞬间扩张,不再局限于护盾形态,而是向上卷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飘落的骨灰尽数吸入。那些还在地面浮现死亡画面的小型祭坛也被卷入其中,画面戛然而止。
灰雾越胀越大,颜色由灰转暗,近乎墨黑。里面传出密集的声响——有祷告、有怒吼、有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孩子哭泣的片段。
阿絮的波动变得不稳定,像是承受着巨大压力。
我盯着它,不敢松懈。
终于,当最后一粒骨灰被吸收,整个漩涡骤然静止。
广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连风都没了。
过了几秒,灰雾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沙哑而清晰:
“当年我们故意放走了那个女孩……”
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挣扎要不要继续。
我没有动,也不敢呼吸。
“唯有逃出生天的逆命者,才能成为真正的钥匙。”
话音落下,灰雾猛地收缩,重新缩回我的影子里。阿絮陷入沉默,连最基本的波动都没有了,像是彻底断了联系。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两半玉坠,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故意放走。**
不是失败,不是失控,是计划的一部分。
母亲不是逃出来的,是被放出来的。
可为什么?如果她是被选中的钥匙,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如果系统真的需要一个完美容器,为什么不把她抓回来?
疑问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谢无涯这时发出一声低哼,整个人向前栽倒。我赶紧扶住他,发现他额头冷汗直流,胸口的楔子比之前更深了三分,几乎没入心脏位置。
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祠堂……不该烧。”
我没听清,正要追问,他却失去了意识,身体软了下去。
我把他放平在地上,抬头望向天空。
骨灰雨还在下。
虽然量已经减少,但每一滴落地,仍会形成新的小祭坛。只是这一次,画面变了。
不再是谢家历代家主的死亡场景。
而是一个女人背着包袱跑过长巷,身后火光冲天。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脸上满是血污,却还在笑。
镜头拉近,我能看清她耳垂上的银杏叶耳坠。
那是我母亲。
画面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新落下的骨灰覆盖,转为下一个片段:一群穿黑袍的人围在祭坛前低头默哀,其中一个抬起头,脸上戴着半张蕾丝面罩。
是南宫若。
再下一滴,是一座地下防空洞的入口,门上锈迹斑斑,角落里蹲着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往门缝里塞一张纸条。
那背影,是我。
一段段画面快速闪现,像是有人在翻动一本残破的相册。它们没有顺序,也没有解释,只是不断出现又消失。
我忽然意识到——这些不是预言。
是**已经被执行过的行动记录**。
就像系统日志。
而谢灵犀用尽最后力气点燃自己,就是为了把这些信息送出来。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坠,两半拼合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我用拇指摩挲着那道缝,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玉坠内部,似乎有东西在震动。
很轻微,但确实存在。
像是某种信号,正在尝试连接。
阿絮依旧沉默,影子贴在我的脚边,像一块凝固的墨渍。我试着呼唤它,没有回应。
广场四周的祭坛仍在陆续浮现,骨灰雨未停。
我站起身,把玉坠紧紧扣在掌心。
远处教学楼的钟声忽然响起。
一下。
又一下。
总共七声。
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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