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在掌心发烫,像一块刚从火里捞出的铁片。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一寸,裂开一圈细密的纹路,泛着青白色光晕。
那不是数据流,也不是系统投影。
是符文。
一节节骨链从地缝中爬出,灰白剔透,像是用婴儿指骨串成的灯笼骨架。它们在空中自行拼接,转眼间撑起一座倒悬的穹顶,四角垂下八盏纸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蓝火焰。
谢灵犀站在裂缝边缘,纸扎的小手紧紧攥着那根骨链末端。她的裙摆上,一行行墨字正不断脱落,化作烟尘飘散。她没看我,只是缓缓抬头,眼眶里露出两枚青铜齿轮,开始转动。
“谢家禁阵。”我听见自己声音干涩,“你早就在等这一天。”
阿絮的灰雾已经薄得几乎透明,边缘不断滴落黑色液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微嘶响。它不再试图构筑护盾,而是缩成一道细线缠在我手腕上,传递来断续的信息:**阵法核心未激活,需要活体血脉共鸣。**
我知道它想逼谁现身。
谢无涯还跪在远处,玄铁剑插进地里,手臂僵硬如铁铸。他的皮肤泛着金属光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封魔系统彻底锁死了他,连痛觉都被屏蔽。
可这阵法不需要死人。
它要一个活着的谢家人亲手完成献祭。
七百三十三块玉坠浮现在空中,环绕成环形阵列。每一块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的是我倒在血泊中,喉咙被割开;有的是我悬浮半空,双眼流出银色液体;还有一块显示我正站在钟楼顶端,纵身跃下。
全是我的死法。
不,不止是我。
是所有时间线里的云星月,在同一刻被拉入这个阵眼,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我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瞬。右耳的银杏耳坠忽然震动起来,传来一段模糊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他们需要一个自愿的锚点。”
陆绾绾的记忆碎片。
我猛地抬头,盯着谢灵犀的纸脸:“你不是要复活谢家。”
她没动。
“你是要选新家主!谢无涯还没死,你不需要我当替身!”
话音落下,她指尖一颤,灯笼微光连闪三次。
确认了。
这不是灭绝仪式,是传承测试。谢家历代家主都是在这种阵中诞生的——以无数逆命者的死亡为代价,选出唯一能承受命途之人。
而我现在,正被强行推上那个位置。
玉坠开始共振,胸口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我能感觉到意识正在被抽离,身体变得轻飘,指尖开始透明。那些浮空的玉坠同步震颤,每一面都在吸收我的存在痕迹。
三秒。
只剩下三秒,阵法就会完成锁定。
我张嘴想命令阿絮做点什么,却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怨气值早已耗尽,诡语系统沉寂如死水。就连左眼的银光也暗淡下去,视野边缘蒙上一层灰翳。
就在这时,地缝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一个人影从地下跃出,动作利落得不像活人。他落地时膝盖微屈,手中握着一支注满透明液体的针管,衣角沾着泥土和枯叶。
陈墨。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理会悬浮的玉坠或燃烧的纸灯,只盯着骨链交汇处的那个阵眼,低声说:“老师,这次我来改规则。”
下一秒,他将针管狠狠扎进地面。
药剂注入的瞬间,符文骤然变黑,顺着骨链逆向蔓延。原本指向我的锁链剧烈震颤,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随即猛然调转方向,刺入地脉深处。
天空中的机械义眼群发出刺啸,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一只接一只坠落,尽数没入裂缝。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带着电流般的杂音,仿佛从极深的地底传来。
南宫炽。
禁阵反转了。
我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身体重新有了重量感,玉坠滚烫却不灼人,像一块刚从胸口取下的烙铁。阿絮的灰雾轻轻绕了绕我的手腕,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威胁等级下降,但根源未除。**
谢灵犀的纸扎人蜷缩在地缝边,灯笼熄灭,只剩一根焦黑的提杆。她裙摆上的谥号文字已全部消失,眼眶里的齿轮缓缓停转,像是被人拔掉了发条。
陈墨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手臂泛起晶体般的纹路,正沿着血管向上蔓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听清。
因为就在那一刻,地下传来新的震动。
不是来自防空洞,也不是解剖室的方向。
是食堂。
时栖种的那片向日葵田底下,有什么东西醒了。
陈墨忽然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得像压了十年旧事。他抬起左手,缓慢地摘下脖子上的银色挂坠,捏在指尖。
那是一枚小小的、锈迹斑斑的纽扣。
他张了口,声音沙哑:“你还记得……”
话没说完,一阵剧烈震荡从脚下传来。地面裂开一道更深的口子,黑雾涌出,裹挟着某种金属碰撞的声响。
陈墨的身体被余波掀飞,撞在断墙上。他滑落在地,手中的纽扣掉进缝隙,眨眼就被黑暗吞没。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融化的玉坠。
远处,钟楼铜钟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悠长鸣响。
食堂方向升起一道绿光,笔直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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