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刚动了一下,阳光就落到了雾桥的纹路上。
我站在原地没动,肩上的阿絮轻轻颤了颤。谢无涯的手还扶着我的手臂,掌心温热,袖口那片血迹已经干了,颜色发暗。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剑更深地插进桥心,像是在固定某种连接。
然后我转身走了。
脚步落在雾桥上,声音很轻,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断层里。桥体仍在发光,可我知道它撑不了太久。那些被强行串联起来的世界已经开始晃动,影像边缘出现裂痕,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
我得弄清楚一件事。
谁在背后写规则?
不是系统,不是南宫炽,甚至不是那个漂浮在校长室上空的眼球。真正的源头藏得更深——在每一个“观测者”出现之前,在第一份学生档案被录入时,就已经埋好了线。
保健室的门开着。
我走进去的时候,陈墨正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只玻璃瓶,里面盛着半透明的液体。他在往另一个容器里倒,动作很慢,像是怕洒出一滴。药剂流进新瓶时泛起微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动,不是气泡,更像是被压缩的数据片段。
阿絮贴在我耳边低语:“他在看南宫炽。”
我没回应,径直走到桌边。桌上摊着一本翻开的病历,纸页泛黄,编号是“17-043”。那是二十年前的学生编号格式。
“你早就知道。”我说。
他倒药的动作停了。
没有回头,也没有否认。过了几秒,他放下瓶子,指尖在瓶身划过一道弧线。那层微光忽然扩散,在空中投出一段画面:南宫炽被锁在数据流中,四肢缠满符文锁链,嘴巴开合,却听不到声音。
“他在求饶。”陈墨终于开口,声音和平常一样平稳,“但他不该活着。”
我盯着那影像,右眼突然一阵刺痛。旧伤的位置渗出血丝,顺着脸颊滑下来。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系统干扰——是身体在排斥某些高维信息的残留。
阿絮立刻绕到我眼前,灰雾凝成薄层覆在我右耳周围,阻隔了部分波动。
“你是谁?”我问。
这次他转过身了。
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可当他的手抬起来,按在自己脖侧时,皮肤竟像纸一样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没有血,只有一层细密的结晶从裂缝中蔓延出来,沿着下颌线爬升。他另一只手抓住那片“皮”,用力一扯。
整张脸脱落下来。
底下是一张年轻的脸,眉骨略高,眼角有颗小痣。我认得这张脸——在母亲遗留的档案照片里见过。第十七届毕业典礼,七名学生代表之一,唯一失踪的那位。
“陈墨”站在那里,不再掩饰。
“我不是医生。”他说,“我是最后一个没被清除记录的观测者。”
我喉咙发紧:“那你这些年……”
“等一个人。”他打断我,“等一个能听见鬼说话、能让死人改命的人。等你。”
空气静了几秒。
阿絮发出一声极短的鸣响,像是在警戒。我却没动。太多事开始对上了——他为什么总在我系统过载时出现,为什么每次治疗都会带走一点我的血液样本,为什么他配的药永远带着延迟发作的效果。
“你在收集数据。”我说。
“我在保存火种。”他纠正,“每一个失败的逆命者,每一次被抹除的记忆,我都记了下来。包括你母亲最后一次突破循环的方式。”
我心头一震。
“她是怎么做的?”
他刚要开口,整个人猛地僵住。
胸口开始泛光,皮肤下的结晶迅速扩张,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生长。他低头看了看,嘴角扯了一下:“来了。”
“什么?”
“系统的最终封印指令。”他喘了口气,“它察觉到有人要说出真相……启动了记忆清除程序。”
他抬起手,想碰我的肩膀,却被自己痉挛的肌肉拉偏了方向。那只手最后搭在了药剂瓶上,指尖一滑,瓶子摔在地上,液体溅出,碰到地板的瞬间蒸发成淡蓝色烟雾。
“听着。”他咬着牙,声音断续,“我们不是失败者……我们是种子。每一个没能打破循环的人,都在为下一个你铺路。”
话音未落,他全身亮起刺目的白光。
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而是从内向外一点点化作星尘。最先消失的是手指,然后是手臂、躯干,最后连脚尖都成了飘散的光点。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药味还在提醒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团星尘悬浮在原地,缓缓旋转。
阿絮贴在我肩头,微微发抖。
“它在动。”它低声说。
的确。那堆星尘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慢重组,形成某种规律性的轨迹,像是一串无法解读的代码。一旦靠近,就会感觉到一股牵引力,仿佛要把意识吸进去。
我伸手想探查,阿絮却猛地挡在前面。
“别碰。”它说,“这不只是数据,是活过的证明。吸收它,你就再也分不清哪些记忆是你的,哪些是他们的。”
我收回手。
可不能就这样放着。这些信息是钥匙,是通往规则底层的入口。如果不用,之前的牺牲就真的白费了。
我看向阿絮:“你怕吗?”
它没回答。
“这不是任务。”我继续说,“也不是命令。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接下来的世界?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把它封存。”
它沉默了很久。
久到星尘已经开始下沉,快要触碰到地面。
然后,它动了。
小小的灰影冲向那团光,张开形态,像一张网迎上去。接触的刹那,没有声响,也没有闪光,只是空间轻微扭曲了一下。星尘全数没入它的体内,连一丝余晖都没留下。
阿絮悬在半空,不动了。
我以为它出了问题,正要上前,它却忽然转过头。
那一瞬,我看到了无数双眼睛。
不是真的长在它身上,而是透过它的雾体,能看到不同角度的画面: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站在礼堂中央,手里握着剪刀;一片雪地里,少年把玉坠埋进土里;还有某个时空的我,正把笔放进阿絮接住的掌心……
“我看见了。”它说,声音变了,叠加着许多层回音,“所有时间里的你,都在挣扎。但他们不知道,你也一直在赢。”
我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阿絮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层微光从内部浮现,顺着它的轮廓蔓延,像是有新的脉络正在生成。它缓缓降下来,停在我面前,雾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和雾桥上的契约印痕一模一样。
“它留下了标记。”它低声说,“不只是记忆,还有坐标。现在我能感知到所有平行世界的波动了。”
我点头:“够了。这就够了。”
有了这个,规则手册才能真正由我们来写。不再是被动接受,不再是勉强对抗,而是主动定义什么是“系统”,什么是“命运”。
我抬手摸了摸耳坠,银杏叶还烫着,像是刚从火里取出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稳定。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是那种长期习惯隐藏行踪的人才会有的步伐。
阿絮立刻警觉起来,雾体收缩成一团,挡在我前方。
门被推开一条缝。
光线照进来,映出半张戴面罩的脸。蕾丝边缘焦黑,下方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灰白色。她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说话。
是南宫若。
可她不是已经融入我了吗?
我盯着她,心跳慢了一拍。
她抬起手,指向保健室角落的药柜。那里原本空着,此刻却多了一个小小的八音盒,表面刻着一行数字:**1983.6.17**
陆绾绾的八音盒。
怎么会在这里?
阿絮突然发出一声低鸣,雾体剧烈波动。
“不对。”它说,“这个盒子……不属于现在的时间线。”
我正要追问,门外的女人动了。
她摘下面罩。
脸和我一模一样。
但她的眼睛是空的,瞳孔位置浮着两枚青铜齿轮,正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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