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震动停了,可空气里还悬着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静。我掌心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线条,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青铜板上发出极轻的“嗒”声。谢无涯靠着剑站着,呼吸很浅,胸口那根楔子的颜色比刚才更深了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新推进去了一截。
我没有去看他。
目光死死锁在祭坛边缘那道浅痕上——倒置的“星”字,下面连着半截断裂的链条。和母亲钢琴室地板上的标记一模一样。不是复刻,是同一把工具划出来的痕迹。
指甲抵住那道刻痕,轻轻一刮,碎屑落在指尖,带着点微弱的温热。这地方被人动过,就在不久之前。
“阿絮。”我低声唤。
耳坠微微一震,灰雾从银杏叶边缘渗出,像烟丝般缓缓飘起。它动作迟缓,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旧收音机:“……你在找谁?”
“查是谁刻的这个‘星’字。”
灰雾扭动了一下,朝石碑基座裂痕滑去。刚触到边缘,整座空间忽然嗡鸣起来,头顶的青铜穹顶投下一束光,正落在祭坛中央的凹槽里。尘灰翻腾中,一面椭圆的青铜镜缓缓升起,表面布满裂纹,背面缠着扭曲的藤蔓纹路。
我认得这个图案。
陆绾绾的八音盒上,也有同样的花纹。
灰雾猛地顿住,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我立刻抬手:“回来。”
它没来得及退。
镜面忽然泛起波纹,一道童谣从里面传出,调子很慢,是二十年前南昭学院广播站每天放学播放的那首。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老式唱片机里磨出来的,沙哑、滞涩,却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月亮出来亮汪汪,姐姐房里绣鸳鸯……”
我的手指攥紧了耳坠。
这歌,陆绾绾从不听。她说听了会头痛,指甲缝里还会渗出银色粉末。可现在,这旋律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而且——
镜面开始反光。
不是映出我们现在的样子,而是浮现出一个画面:陆绾绾站在燃烧的祭坛前,校服袖口沾着暗红液体,双手正用力将一个模糊的身影推入火中。那人左眼泛着细碎银光,长发被火舌卷起的一角照亮——是我母亲的脸。
谢无涯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不可能。”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还没觉醒能力,不可能回到那么早的时间点。”
话音未落,镜中的陆绾绾忽然停下动作,缓缓转头,直直看向镜外。
她的嘴角一点点咧开,眼睛却毫无笑意。
“你还有三小时。”她说。
声音穿过镜面,冷得像冰水灌进耳朵。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刚离地,就感觉影子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低头一看,地面的影子竟在轻微抽动,像是被镜中的倒影反向拉扯。我立刻发动诡语系统,命令阿絮释放灰雾遮蔽镜面。
“挡住它。”
灰雾扑过去,撞上镜面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像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玻璃。阿絮惨叫一声,瞬间被弹回,化作几点微光缩进耳坠,再没动静。
“它……不是鬼。”它的声音只剩一丝气音,“是‘结果’本身。”
我盯着那面镜子,心跳沉下去。
这不是预言,也不是幻象。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被某种机制记录下来,现在又被强行投射回现实。而镜中的陆绾绾,不是未来的她,是已经完成过一次献祭的她。
“这不是第一次。”我说。
谢无涯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玄铁剑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剑脊上的铭文忽明忽暗,最后一个名字——“谢无涯”——正以极慢的速度闪烁,像是系统正在预载某种流程。
我蹲下身,伸手抹去镜框边缘的积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字迹细如针尖:
“献祭名册开启之时,双生者之一必堕为引路童。”
我猛地站起身。
双生者。引路童。这两个词,只在母亲留下的笔记里出现过一次。她说,时间回溯系统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它必须依附于另一个命格才能启动。而那个命格,会在仪式中被选为“引路者”,亲手将祭品送入火中。
陆绾绾的八音盒里,装着微型胶卷。那是“献祭名册”的复制品。
她不是无意携带的。她是被设定好的。
“这不是预言。”我看向谢无涯,“是回放。她已经做过一次了。我们看到的,是她完成任务后的画面。”
谢无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闪过一道血色纹路,像是殉道者名单在自主运行。他的手按在胸口,楔子又往里陷了些,皮肤下渗出血丝。
“三小时。”他低声道,“不是警告,是倒计时。”
我盯着镜面,镜中的陆绾绾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祭坛的火光在跳动。可我知道,她还在里面。她正等着时间走完,等着我们走进她已经走过的轨迹。
“你能斩虚妄。”我说,“试试能不能斩‘未来的事实’。”
谢无涯没回答,抬手就是一剑。
玄铁剑劈向镜面,剑刃与空气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镜面没有碎,甚至连波纹都没起。剑锋像是砍在了某种无法摧毁的物质上,反震力让他手臂一麻,剑身剧烈晃动。
他退了一步,脸色更白。
“斩不动。”他说,“它不属于现在。”
我咬破指尖,在镜框边缘画了个短符。这是诡语系统的底层指令,能短暂干扰非鬼域实体的信息传输。符刚成型,镜面突然抖了一下,火光熄灭了一瞬。
有效。
可下一秒,镜中景象变了。
不再是祭坛,而是陆绾绾的宿舍。她坐在床边,手里捧着八音盒,手指一根根反折过去,指甲缝里渗出银粉。她的眼神空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镜头——不,是看向我们所在的位置。
她笑了。
“你们听得到吗?”她说,“我在等你们。”
镜面再次波动,画面消失,恢复成最初的裂纹状态。
我后退一步,掌心全是冷汗。
这不是她在说话。这是她的行为被提前录下,现在通过某种因果链接自动播放。她不知道我们在看,但她的一切动作,都被这个系统捕捉并重现。
“三小时后,她会做什么?”我问。
谢无涯盯着镜面,声音很轻:“她会打开八音盒。胶卷会展开。名册会被激活。然后……她会找到下一个祭品。”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母亲的名字出现在祭坛石碑上,是因为她已经被献祭过。而现在,镜中画面显示是陆绾绾亲手把她推进去的。这意味着——
要么陆绾绾背叛了她。
要么,她根本就是这场仪式的一部分。
“阿絮。”我再次唤。
耳坠毫无反应。
它需要时间恢复,至少两小时。在这期间,我无法调动任何鬼怪,也无法下达指令。诡语系统还在,但怨气值见底,连最基本的侦测都难以维持。
谢无涯靠剑站着,呼吸越来越沉。他的剑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楔子深入的痕迹又多了半分,血顺着衣襟往下流,在青铜地上积成一小滩。
我走到他旁边,伸手扶住他肩膀。
他没推开。
“你还剩几次?”我问。
他闭了闭眼:“不多了。”
“够不够撑到三小时后?”
他睁开眼,看了我一眼,没回答。
但我知道答案。
镜面忽然又动了。
这一次,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只有镜中倒影的细微变化——我的影子,眨了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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