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公文残片如同烙铁,烫在凌岳的心头。兀良合台、数万蒙古精兵、失陷的州郡、岌岌可危的郢州和归州……一幅宏大而残酷的战争图景在他脑海中铺开,带来的不仅是危机感,更有一种历史参与者的沉重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悸动。
“凌三,以现有信息为基点,推演蒙古军下一步可能动向及其对夔州路,特别是我们所在区域的潜在影响。”
“推演中……基于历史数据及地理分析:蒙古军战略目标应为突破长江上游防线,顺流东下。主攻方向大概率指向江陵府(荆州)。归州、峡州(宜昌)一线为必经之路,将承受最大压力。夔州路北部山区可能成为次要攻击方向或溃兵、流民涌入区。预计未来一至两个月内,本方区域遭遇成建制蒙古军的概率低于15%,但遭遇溃兵、散兵游勇、以及大规模逃难人群的概率将高于70%……”
凌三冰冷的声音分析着局势,凌岳的目光则落在那两个昏迷的溃兵身上。尤其是那个年长的军官,他内衣里的公文,说明他并非普通士卒。
“凌一,他们的伤势如何?”
“年长者伤势严重,失血过多,但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预计十二至二十四小时内可能苏醒。年轻者箭伤已处理,无生命危险,但因惊吓和疲惫,苏醒时间不定。”
“优先确保他们存活。尤其是那个军官,他很重要。”凌岳再次强调。这个人,可能就是解开外界迷雾的关键钥匙。
处理完伤员,凌岳走出医疗洞,发现凌一正在组织那十名老流民搭建更多的窝棚,甚至开始规划一片新的、更规整的居住区。
“主人,根据凌八近期回报,山区边缘地带已出现零星流民活动迹象,数量虽少,但呈增加趋势。预计随着北方战事恶化,涌入人数将急剧上升。需提前准备接纳能力和管理方案。”凌一汇报到。
凌岳点了点头。乱世人口是最宝贵的资源,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如何吸纳、甄别、管理这些人,是比打仗更复杂的课题。
“制定标准流程。”凌岳下令,“一、所有新发现流民,由凌八先行暗中观察,初步筛选(剔除有明显恶疾、匪气的)。二、引导至指定区域(远离矿洞),由你或凌二出面,以‘山神管事’身份进行接触,施以少量食物进行初步安抚和甄别问话。三、合格者带入基地外围新营区,隔离观察三日,从事基础劳动(砍柴、取水、协助建设),进一步观察其品行和能力。四、考核通过者,逐步纳入核心劳动力,分配任务,享受待遇。有特殊技能者(工匠、识字的)优先吸纳。所有步骤,必须强调规矩和服从!”
“遵命。新营区选址已完成,位于溪流下游五百米处,地势平坦,取水方便,且与核心区保持足够距离和隔离带。”凌一迅速回应。
效率。凌岳再次感慨于这些仿真人下属的执行力。他们或许缺乏真正的创造力,但在理解和贯彻命令、进行高效管理和执行方面,无可挑剔。
就在新的流民营地刚刚打好地基的第二天下午,凌八的讯息传来:第一批值得吸纳的目标出现了。
一支小小的、由五户人家组成的逃难队伍,约二十人,扶老携幼,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正沿着一条山涧艰难跋涉。他们来自北面均州附近的一个小村落,蒙古游骑洗劫了他们的家乡,烧毁了房屋,杀了抵抗的男人,他们是侥幸逃出来的,一路靠挖野菜、啃树皮走到了这里,早已到了极限。
凌八观察了很久,确认队伍中没有可疑人员,更多的是绝望和麻木。
“按计划执行。”凌岳下令。
于是,当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几乎要瘫倒在溪边时,凌一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他刻意选择了不会暴露矿洞方向的位置),依旧是那身低调的深色衣物和遮住半脸的面具。
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让难民们吓得挤作一团。
凌一没有故弄玄虚,只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开口:“北面来的?”
难民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主心骨的老者颤抖着回答:“是……是……俺们从均州逃难来的……求好汉爷给条活路……”
“此地受山神庇佑。山神爷怜悯世人,可予尔等一线生机。”凌一按照脚本说道,“但有规矩:需守令、需劳作、不得窥探、不得喧哗。可愿留下?”
“愿意!愿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所有难民都跪了下来,磕头不止。对于他们而言,能有一口吃的,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付出劳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凌一抛过去一小袋事先准备好的、磨碎的压缩饼干混合炒粟米粉:“此乃山神所赐‘干粮’,每人暂取一勺含服,可恢复气力。随我来。”
那袋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粉末瞬间被分食一空,那从未有过的饱腹感和能量让难民们几乎落下泪来,对“山神”的敬畏和感激瞬间达到顶点。
他们被带到了下游的新营地,看到了那些正在搭建的窝棚和负责看守、同样穿着简陋但精气神明显不同的“老资格”流民(那十人中的两个),心中稍安。隔离、观察、分配简单劳动……流程开始运转。
有了第一批,很快就有第二批、第三批……都是三五成群的零散难民,被凌八发现,由凌一或凌二出面吸纳进来。新营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着,人口很快突破了五十人。凌一的管理能力得到了极大发挥,他将新来者编成小组,指定临时组长,分配劳动任务,一切都井井有条。
核心区的能量开采也并未放松。新来的劳动力在经过初步观察后,身体强健者会被补充进采矿和搬运的队伍,开采速度进一步提升。
基地,正在像一个缓慢跳动的心脏,开始吸纳血液,并逐渐增强着搏动的力量。
第三天夜里,那个昏迷的军官,终于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是粗糙的岩石洞顶,以及一盏散发着稳定白光(LEd露营灯)的“古怪琉璃灯”,随即感受到身上伤口传来的剧痛和被妥善包扎的触感。他猛地想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军官猛地扭头,看到一个穿着奇怪深色衣物、脸上戴着半脸木面具的年轻人(凌岳)正坐在不远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气息沉稳、同样戴着面具的壮汉(凌二)。
“你……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何处?”军官声音沙哑,充满警惕,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救你的人。”凌岳淡淡道,“若非我们,你已是蒙古人箭下亡魂,或是林中饿殍。”
军官一愣,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惨烈的败退、如狼似虎的追兵、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倒下……最后的记忆是后背一阵剧痛,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他脸上的警惕稍减,挣扎着想要抱拳:“末将……归州戍卒第二指挥麾下,队将张焕……多谢义士救命之恩!不知义士高姓大名?此地……”
“姓名不重要。此地乃夔门深山。”凌岳打断他,“张队将,我且问你,北面战事,究竟如何?郢州、归州现下怎样了?”
提到战事,张焕脸色瞬间黯淡下去,痛苦地闭上眼睛,半晌才嘶声道:“败了……一败涂地……兀良合台的主力沿汉水南下,势不可挡……郢州被围得铁桶一般……我们是奉令从归州驰援的偏师,在途中就遭遇了蒙古人的前锋精骑……根本不是对手!溃了……全溃了……”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遭遇战的惨烈,蒙古骑兵可怕的机动性和骑射功夫,宋军如何被分割、冲垮、屠杀。
“归州……归州现在恐怕也……”张焕的声音带着绝望,“蒙古人太多了,太强了……夔门……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凌岳默默听着,这与凌三的分析和公文残片的信息相互印证。局势确实恶劣到了极点。
“你们为何会溃散到此地深山中?”凌岳又问。
“我们被打散了……只想活着……想着深山老林,蒙古人的马队进不来,或许能有一条生路……”张焕惨然道,“没想到还是被哨骑盯上了……若非义士……”
凌岳看着他,忽然问道:“张队将,如今朝廷官军溃败,蒙古铁蹄南下,这夔门群山之中,像你这样的溃兵散卒,还有多少?”
张焕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应该……不少。各路援军都被打散了,溃兵就像没头苍蝇,很多都会往山里跑……具体多少,末将也不知。”
凌岳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溃兵,不仅仅是流民。他们受过军事训练,有组织纪律的底子,是更好的兵源。当然,也更难以控制。
“你且安心养伤。”凌岳站起身,“待你伤好些,或许有事需你相助。”
说完,他不等张焕回应,便带着凌二离开了医疗洞。
洞外,夜色深沉,山风呼啸。
凌岳对凌二下令:“通知凌八,侦查重点增加一项:搜寻山中的溃兵队伍,评估其规模、状态和首领情况。”
“通知凌一,新营地的管理需进一步加强,必要时可展示‘纪律’,弹压任何不安分苗头。”
“我们需要更多人手,尤其是……能拿起武器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漆黑的林海,仿佛看到了那些在山中如同惊弓之鸟般逃亡的溃兵。
乱世之中,武力才是最终的保障。而这些溃兵,或许就是他组建第一支武装力量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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