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在这次迪斯科狂欢中,魏尚考遭遇无缘无故语虐之辱,竟然没有采取那个时代那个年龄段打架斗殴的形式,将气洒出。尤其是放肆地骂他“什么丸子”不说,还嘲骂他.“像大驴屌一样晃悠”时,他竟然能一忍再忍,真是让人服了。换了任何人,或许都会爆发战争。然而,得到的结果竟然是风平浪静。真是让人服了,让人无语了。邪恶得到了最大痛快。施暴者高午景跳的欢快,嘴也逞一时之快,情绪得到极大释放。一些同学似乎也颇感快意。
魏尚考躺下后,久久不能入睡。他心情好糟糕。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哪里做错了,还是前世的冤孽聚到了一起,竟无厘头地出现咄咄怪事。携前世之嫌,今世鬼使神差般地就针对自己?唉,不管怎么着,不能和他们一样当技校生算完!这样在他们眼里甚至还不如他们,百般凌辱。一定要再上高中,去考大学,甩他们十八条街道,镇压邪气!想着想着,在莫名的虚幻的世界里,心里带着微笑,渐渐的渐渐的进入了梦里。
第二天早晨,当一阵嘈杂声,和着饭盒与汤匙的声音,将他从睡眼惺忪的梦里揪回来时,他又茫然了。躺在那,慵懒和膈应,实在不想起,只是肚子打起咕噜,催他起床一般。他终于爬持起来,拿起了饭盒。
吃饭是不要钱的。管吃管住,去干活,就像书上说的“会说话的工具”。曾经的梦,有点破灭,曾经对奴隶的同情,居然落到自己身上。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并且还奴隶打奴隶,这实在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最弱的奴隶,将是最受孤立的一个。他必须的不仅要经受肉体磨难,还要受精神暴揍。并且大家都还感到理所当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性?
带着无尽的失望和不甘,硬着头皮来到该来的地方——数不尽的盐田。这是所有看不起人和被看不起的人,都感到耻辱的地方。也是都想离开,企图显示自己的地方。无奈今天是离不开的,必须规规矩矩地使出喝奶的劲头,去拉扯那乌黑沉重的盐田塑料遮挡物。
今天要下雨了,所以工人们要将盐田用塑料布盖上。同学们要协助工人师傅们干这一工作。
有几个工人师傅,用善意的眼神瞅着魏尚考,喊着号子,“嗨吆嗨吆嗨吆!加油干呀嗨吆!……”,魏尚考终于笑了,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也跟着工人师傅们喊着号子,开心地使劲拉着这些塑料布。似乎并没有觉得累,只是感到好玩。这是一段时间以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以前拿着本子记录,似乎感到枯燥乏味,似乎也拽过塑料布,似乎没有多大印象。或许是这次迪斯科狂欢带来伤痕,在号子声中得到了疗愈?
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但快乐是短暂的。当天上乌云密布的时候,好像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工人师傅们嘴里的号子声更急促了,也更响亮了。魏尚考的脸上似乎也随着他们更紧张起来,唯恐大雨突然下起来。他心里盼着,等我们干完再下吧!如果盐田要是被雨水淋了的话,工人师傅们的奖金就要跟着这场雨水泡汤。工人师傅们当然很着急。他们狠狠地弓着腰向后使劲拉着拽着。
刘陶勇用怪异的眼神盯着魏尚考,嘴里发出“卸您娘”的轻微而又有力道的暗骂,挑战性地大声叫道,“使劲,快使劲,不使劲干嘛的?”
工人师傅们仿佛没有听到,仿佛忘掉了一切,只是号子声起,一直在使劲。对于同学们的内斗,似乎毫不在意。
姚建中一只手跟着拉着的样子,另一只手腾出来,半握罩在嘴上,脸上带着奸笑,小声跟刘陶勇说着什么。
张伟阳似乎很明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满脸带着快意或鄙视,一面也使劲,喉咙里也发出了一阵干咳嗽声,像一颗子弹的呼啸而出。
“魏尚考,你怎不使劲喊的?使劲呀!”杨曼野眯缝着小眼睛,扁平的脸上挂着冷峻的挑衅的笑。
魏尚考对于跟着喊号子似乎真的有点不适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此只是在心里跟着他们的节奏和喊声,没有跟着一起喊出声。但对于同学们的不和谐音符,似乎并不感冒。因为他觉得,你喊的声音再大,使的劲不一定很大。他似乎觉得他们不管说什么,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呢?但他只是心里抵触,嘴并未动。
魏尚考心里在想,我还年轻,我还有机会,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我一定会比你们强的。他就像阿q一样不断的在安慰着自己。他不断幻想着将来,不断幻想着有朝一日,考上大学,压住他们,以雪前耻。
他忽然瞥见刘臣臣在低着头,腼腆的样子,在使着劲,发出一声轻叹;王建贵沉静的脸上,带着羞赧的微笑,半张着嘴憋着脸般在使劲。他俩似乎集中在劳动上。
活终于干完了。该歇歇了。工人师傅们有的掏出来了香烟,悠哉悠哉地抽起来。那位朱师傅坐在那,望着前方,像极了雕塑。只是嘴里在时不时地冒出一缕清烟。它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似乎飘向了心想的远方。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或许在思考着自己这一生的艰辛和无奈。
魏尚考又偷偷看了他,对他投去了深深的理解和同情。
“记住,这地方你是条龙也得卧着,发挥不了你的潜能。有的只是面朝土地背朝天,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窝着尾巴苟活。马上就要退休了,一切都结束了。唉!希望小年轻不像我这样无所作为!……”随即,”唉!”了一声,他又哀怨的叹了一口气。魏尚考茫然失措,不知说些什么好。“朱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吧,很有才情,不应该像我这样碌碌终生……”朱师傅轻轻的答道。
“我也没什么,干啥都一样,最终不都得化成土吗?”,魏尚考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在心里却在嘀咕,“我一定要重整旗鼓,去上高中考大学。决不能沉沦下去!”他眼睛坚定地仰头看了一下这颇有压抑感的天空。
这时,张伟阳拽了一下杨曼野,脸上带着傲慢的微笑,瞥了一眼魏尚考,向岸堤走去。
“姚建中这个人吧,很会来事,很灵活,……王建贵城府很深,……魏尚考白屌搭,就像一个木头疙瘩!他那看人眼神不对,太清高,……我看他就烦……”张伟阳一脸的看破和不屑,一面吞云吐雾,一面慢条斯理说着。
杨曼野频频点头,一面抽着烟,漫不经心地凝视大海,薄嘴唇轻轻抿了一下,又向外无意识地“噗”一声吐了一下,然后说道,“看他小样,我恨不得给他一脚!”接着又噗了一声。
二人就这样有的有的没的发泄着评论着。
不一会,姚建中也凑了过去,加入了群聊。他们就这样,一会眉飞色舞,嘻嘻哈哈,一会如临大敌,慷慨激昂,唾星四溢。
一会太阳又出来了。
工人师傅们又一声喊,大家齐刷刷围到盐田边,拔起橛子,重新拉开塑料布。在号子声里,大汗淋漓。这时只见姚建中向杨曼野嘀咕了一下,满脸的奸笑。不知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一会一位老工人师傅走过来,看了看,发现魏尚考作业处橛子没插上。“怎么回事,小伙子,可别大意了,一刮风,这样能把塑料布刮裂了。”,说完,自己插上,“一次可要注意了。”
魏尚考欲言又止,心里说:我插上了呀,这是怎么回事?他想,刚才杨姚暗中叽咕,肯定是他们干的,故意陷害我。随即偷偷瞪了他俩一眼。恰恰被旁边张伟阳看见。他又走到他俩身边,窃窃私语起来。
管他呢,爱咋地咋地,反正迟早会毕业,有离开你们的时候。他不断安慰着自己。
在大家回盐场宿舍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本来大家有说有笑。杨曼野突然冒出一句,“魏尚考,听说你对大家都有意见是吧?”
“你真搞笑!你看我哪里有意见了?”魏尚考有点莫名其妙地问。
“哼,谁还不知你的,你的眼睛挡不住……”杨曼野努着嘴道。
“我的眼睛挡不住什么?你什么意思?”魏尚考有点不耐烦,“有什么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我听不懂。”
“我知不道咋地,就看你皮劲!”杨曼野挑衅地盯着魏尚考。
魏尚考感到火药味十足,但他爱面子,丝毫不让步,“我就皮劲了你能咋地?”
“我看你欠揍!”杨曼野火了,“知不道怎地事,我看你就不顺眼!”
“不顺眼,你就别看!”
“我就看你,你还有鼻子擤?妈的!”
“你嘴给我放干净点!”
“我就不放干净,你还怎么了,你能翻天?我去!”
“你去你妈,你去!我看你是想找事!”
杨曼野终于忍不住,一张发抖的脸,挂着一对恼怒凶恶的小眼睛,挥拳打来,“你骂谁,你个狗日的!”
魏尚考也不示弱,与他撕打起来。杨曼野年龄大力气足,虽然凶猛,但魏尚考动作敏捷,出拳神速,勾漏手带着直拳,雨点般击打在他的脸上,右肋,,左胸,下巴,咽喉,腹部,眼看他已经咎由自取,姚建中上来,站在了他们中间,“唉唉唉,算了算了,都是同学,别让人笑话?”。魏尚考停下来。杨曼野扶着旁边小树,似乎喘不过气来。因为这五大要害,在拳击理论上,都是导致胸闷眩晕之所在。此时的杨曼野已经失去作战能力,已经不能为所欲为。片刻,稍微有点恢复后,趁其不备,偷袭了魏尚考,一拳砸在魏尚考眼睛上。魏尚考刚要格挡,姚建中假装拉架,用手拉住魏尚考胳膊,再加魏尚考眼睛有点模糊,杨曼野一阵猛攻,魏尚考满脸被凶猛拳头狠狠暴击,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这时候大家都上来劝架,张伟阳说,“让他以后改改毛病就行了,别再打了,都是同学,犯如的吗?”
“让工人师傅看着不好,会说咱们同学闲话!”王建贵煞有介事地艮艮班班地说道。
“是呀,是呀,千万别打了,都快毕业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刘臣臣腼腆的脸也不再腼腆,激动地说。
远远看见有几个工人师傅在那里指指点点,好像发现了什么。
刘陶勇在一旁偷偷笑着。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眼睛好了以后,他们还会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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