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鱼汤混着粗粝的糙米粥,裹挟着浓烈的咸腥与谷物焦香,在礁石村每一间石屋、每一处窝棚前翻腾。铁锅里升起的白汽不再是绝望的叹息,而是生命重新烧沸的旌旗。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着粗陶碗,滚烫的粥水沿着嘴角淌下也浑然不觉;孩童贪婪地将脸埋进碗里,发出小猪般的啜吸声;妇人用颤抖的手将雪白的椰肉撕成细条,塞进昏迷伤员的嘴里。每一口吞咽,都伴随着肠胃复苏的蠕动,更伴随着眼底死灰复燃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但这火焰之下,是冰冷坚硬的礁石。
村南断崖下,临时开辟的简陋船坞火光熊熊。铁匠炉的炭火烧得正旺,映照着几张被汗水和炭灰涂抹得如同鬼画符的脸。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密集如骤雨,火星随着每一次重锤的落下四散飞溅。断裂的船板被撬下,露出里面被礁石撞得扭曲变形的龙骨,新鲜的、带着树脂清香的岛上硬木被削砍成契合的形状,用浸透海水的粗大藤蔓死死捆扎、勒紧。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木屑味、灼热的铁腥味,还有藤蔓纤维被巨力绷紧时发出的细微呻吟。
“再紧!他娘的给老子勒进木头缝里去!”石墩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汗水小溪般在脊背沟壑里流淌。他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扳着一根碗口粗的硬木杠杆,另一端缠绕着数股拧成麻花的坚韧藤索,正被几个同样精壮的汉子玩命地绞紧。粗粝的藤索深深陷入新换的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这艘被命名为“礁石号”的幽灵船,正经历着第二次残酷的接骨续命。
岸边不远,另一群人沉默得如同礁石。盐田村的老盐工佝偻着腰,将最后一点宝贵的粗盐倒进沸腾的大铁锅里。浑浊的海水被一桶桶提来,倾泻而入。火焰舔舐着锅底,发出沉闷的咆哮。汗珠从老人花白的鬓角滚落,砸在滚烫的锅沿,“滋啦”一声化作白汽。他在熬盐,用最原始、最费力的方法,从苦涩的海水中榨取维系生命的白色晶体。锅底渐渐凝结出灰白色的盐霜,被小心翼翼地刮下,收集进干燥的陶罐。每一粒盐,都是对抗腐朽、凝固力量的武器。
更远处,靠近森林边缘的开阔地上,气氛肃杀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柱子带着数十名眼神锐利的青年,正在进行着无声的死亡训练。没有震天的呼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肉体撞击地面的闷响。他们两人一组,在松软的沙地上翻滚、绞缠、锁喉、反关节技……动作狠辣简洁,招招奔着致命要害。汗水混着沙粒黏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每一次成功的锁技或逃脱,都伴随着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吼。这是最贴近死亡的搏杀术,摒弃了一切花哨,只为在黑礁湾的烂泥和血水里,比敌人多活一口气。
王林独自盘膝坐在村中最高的黑色了望石顶端。身下粗糙冰冷的岩石传递着大地的脉动。海风带着咸腥和远方风暴欲来的压抑感,卷动他额前的碎发。他闭着眼,心神却沉入体内那片远比眼前大海更为凶险的战场。
识海之中,三股力量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巨兽,在狭窄的经脉囚笼中疯狂冲撞、撕咬!
《星蚀噬界法》的轨迹化作亿万条冰冷滑腻、带着虚空倒刺的毒蛇,贪婪地噬咬着好不容易修复的经络壁障,每一次意念的强行约束,都带来灵魂被凌迟般的剧痛。暗银色的蚀痕如同活物,在虚拟的经络图上疯狂蔓延,所过之处留下深入骨髓的灼痛烙印。丹田深处,紫髓本源散发着温润磅礴的深紫光晕,如同决堤的暖洋,汹涌澎湃地冲刷、抚慰着被撕裂的伤口,试图包裹那肆虐的暗银蚀痕。然而,幽绿的“星标”符文悬浮在风暴中心,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强烈刺激,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烈到几乎失控的空间定位与亲和波动轰然扩散!
嗡——!
三股力量在王林体内最核心的战场轰然对撞!撕裂空间的暗银星蚀、锚定坐标的幽绿星标、蕴藏生机的深紫本源!如同三头洪荒巨兽在方寸之地展开最原始的角力!
“呃!”王林喉头一甜,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晃,一缕猩红顺着紧抿的嘴角缓缓渗出,在苍白的下颌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痕迹。他死死咬住牙关,额角和脖颈处青筋如扭曲的黑色蚯蚓般暴凸跳动。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粗布内衫。
“给我——镇!”识海深处,王林的意志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念,被压榨成最坚韧、最冰冷的钢丝!以这钢丝般的意志为引,以紫髓本源那不计代价消耗的磅礴生机为缓冲屏障,他艰难地、一寸寸地,如同在万丈深渊的泥沼中拖动万钧巨轮,强行将这三股相互疯狂倾轧、恨不得将对方彻底湮灭的力量,重新导入那条早已设定好、却脆弱得随时可能崩溃的危险平衡轨迹。
代价是巨大的。指尖那施展“星蚀之触”后残留的细微灼痛,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火线,沿着手臂的经络疯狂上窜,直刺灵魂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剧痛。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暗银与深紫交织的异芒如同鬼火般跳跃闪烁,映照着下方那片蒸腾着希望与杀机的土地。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刻般炽烈、急迫、如同焚心的烈焰!独眼蛟是接近筑基中期的凶兽,黑礁湾是他的天堑。没有更强的力量,守护这刚刚点燃的希望,不过是痴人说梦!
夜色渐浓,海风带来更深的寒意。断崖下的船坞依旧灯火通明,敲打声不绝于耳。熬盐的铁锅下,火焰渐弱,锅底凝结的盐霜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弱的白光。搏杀训练告一段落,精疲力竭的战士们躺在冰冷的沙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
王林依旧坐在了望石顶,如同一尊冰冷的礁石雕像。指尖的灼痛感被他强行压下,化作眼底深处更凝练的寒芒。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对着墨蓝色的苍穹。一股微弱却凝练至极的暗银色细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虚空裂缝,在他右手食指的指尖悄然浮现、延伸!空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震颤!
力量,需要在生死边缘压榨。守护,需要更锋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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