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衍之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他先去厨房，凭着在部队练就的简单厨艺，熬了小米粥蒸了馒头，还特意给苏晚卧了两个荷包蛋。
苏晚被厨房轻微的响动惊醒，揉着眼睛出来，就看到穿着白衬衣军裤的顾衍之正有点笨拙地摆碗筷。
晨曦透过窗户照在他侧脸上，柔和了平日的冷硬。
“怎么起这么早？”苏晚走过去。
“醒了就起了。”
顾衍之拉她坐下，“快吃，吃完送孩子去隔壁。”
“去钱婆婆那儿干嘛？”苏晚咬着鸡蛋，含糊地问。
顾衍之耳根微红低头喝粥，声音闷闷的：“带你去看电影。”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漫上甜意，却又有点担心：“孩子还小呢。”
“就问半天。”
顾衍之抬头，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问过了，钱婆婆喜欢他俩，能帮忙照看好，快吃。”
两人迅速吃完早饭，顾衍之抱着还迷迷糊糊打着哈欠的糯米，苏晚抱着啃自己拳头的虎头，敲开了隔壁钱婆婆的门。
钱婆婆看着这一家四口，特别是顾衍之那明显收拾过的样子撇撇嘴：“又干啥去？这俩小崽子离了娘能行？”
顾衍之清清嗓子，语气带着难得的恳请：“钱大娘，麻烦您照看半天，我和苏晚去市里办点事。”
钱婆婆眼睛在他俩身上溜了一圈，哼了一声：“就知道折腾！我这老婆子成给你们看孩子的了！”
嘴上嫌弃着却伸手把糯米接了过去，又示意苏晚把虎头放进屋里的炕上，“去吧去吧，顶多半天啊！哭狠了我可没法子！”
“谢谢钱大娘！”苏晚赶紧道谢。
安顿好孩子，顾衍之骑着从团部借来的二八大杠载着苏晚往市里去。
苏晚侧坐在后座，手轻轻抓着他腰侧的衣服，风吹起她的发梢，心情像路两边返青的麦苗一样雀跃。
到了电影院门口，人还不多。
顾衍之让苏晚在一边等着，自己去窗口买票。
卖票的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看到顾衍之肩章笔挺容貌英俊，脸一下就红了，声音都嗲了几分：“同志，要看什么电影？就你一个人吗？”
顾衍之没什么表情：“两张，《白毛女》。”
那姑娘一边撕票，一边忍不住又瞟了他好几眼，壮着胆子问：“同志，你是自己来看电影吗？”那眼神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顾衍之眉头微蹙还没回答，苏晚走了过来很自然地站到他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对着卖票姑娘微微一笑：“同志，我们的票好了吗？”
那姑娘看到苏晚，愣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气质沉静温婉，站在英俊的军官身边登对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脸瞬间涨红，尴尬地把票递出来：“好，好了。”
顾衍之接过票，反手握住苏晚的手，看也没看那姑娘一眼，拉着她就往检票口走。
直到走出几步，他才低声对苏晚说：“不相干的人，别理她。”
苏晚抿嘴笑，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电影院里光线昏暗，画面优美，顾衍之坐得笔直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膝盖上仿佛在参加军事会议，只有黑暗中紧紧握着苏晚的那只手，透露着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苏晚看着电影，偶尔侧头看他紧绷的侧脸轮廓和通红的耳根，觉得比电影还有趣。
电影散场的时候时间还早，顾衍之拉着苏晚去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商场。
“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顾衍之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柜台，“给你买件新衣服。”
他看着苏晚身上半旧的格子外套，总觉得委屈了她。
在女装柜台，顾衍之一眼相中了一条挂着的浅黄色碎花布拉吉连衣裙，领口和袖口缀着白色的蕾丝边，在如今一片灰蓝黑绿中显得格外清新亮眼。
“同志，拿那条裙子看看。”顾衍之指着那条裙子对售货员说。
售货员取下来嘴里还夸：“同志你眼光真好，这是上海来的最新款，就这一条了！”
“试试。”顾衍之直接把裙子塞到她手里，把她轻轻推向试衣间。
苏晚拗不过他只好进去换上，走出来时，连售货员眼睛都亮了。
浅黄色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收腰的设计勾勒出良好的纤细腰身，裙摆微蓬清新又娇俏，丝毫看不出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顾衍之看着眼前的妻子眼神凝住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掏出钱和布票递给售货员：“包起来。”
苏晚被他这果断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却甜滋滋的。
买了新裙子，顾衍之心情极好，又给两个孩子买了点软和的磨牙饼干。
还给钱婶子带了份糕点，两人拎着东西走出商场准备去取自行车。
商场门口人多有些拥挤，一个穿着工装烫着卷发的女人急匆匆往外走，没看路一下子撞在苏晚身上，手里的网兜差点掉地上。
“哎呀！走路不长眼啊！”
那女人先发制人，没好气地抬头，刚要继续抱怨，看到苏晚的脸以及她身边器宇轩昂穿着军装的顾衍之，再到她手里拎着的明显是新买的漂亮裙子袋子，一股酸意立刻冒了上来。
她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对同伴说：“哼，有些人啊，就是命好，靠张脸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用干，还有男人上赶着给买新裙子，啧。”
苏晚蹙眉刚要开口，顾衍之已经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他身材高大面色冷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女工，眼神锐利得像冰锥，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这位同志，你撞了人不道歉还倒打一靶，你父母老师没教过你礼貌两个字怎么写？我给我爱人买衣服天经地义，轮得到你在这说酸话？看你也是工人阶级，思想觉悟就这么低？只会盯着别人裤腰带和钱袋子？”
他这一连串的质问又快又狠，句句戳心，直接把那女工骂懵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周围的人也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女工的同伴赶紧拉她：“走了走了！少说两句！没看见人家是解放军同志吗！”
那女工又羞又气，狠狠瞪了苏晚一眼，却不敢再看顾衍之，低着头灰溜溜地挤进了人群。
顾衍之这才转过身，眉头还蹙着，仔细看苏晚：“撞疼没有？”
苏晚看着他为自己出头、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摇摇头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没事儿顾营长，你这嘴皮子，今天可是大杀四方啊。”
顾衍之被她笑得有点不自在，别开脸不做声闷闷的道“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知道啦！”
苏晚笑着，拉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快走吧，还得接孩子呢，别让钱婆婆等急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想到家里那两个软乎乎的小团子，苏晚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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