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收拾得有了七八分模样，生活总算露出了点像样的雏形。
苏晚站在院子里，拍了拍围裙上的灰，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左右两边的邻居家。
左边那户异常安静，右边则时常传来热闹的谈笑声和孩子奔跑的动静。
顾衍之抽空给她简单说了说：“左边是钱团长家，就钱团长和他老母亲钱婆婆两人。钱婆婆性子比较独，不太爱和人打交道，你平时见着点头招呼就行。右边是刘营长家，他爱人王姐性格爽快，家里有个七八岁的儿子叫铁蛋，应该能处得来。”
“左边是块捂不热的硬石头，右边倒像盆泼辣辣的火锅。”
她心里嘀咕着，想起顾衍之之前的介绍，“这日子，看来是冰火两重天了。”
翌日，她看着手头现有的绿豆和白糖，便起了心思，想做些绿豆糕。
这东西清甜软糯不费牙口，正好用来当个由头和邻居打个照面。
她在厨房里忙活开来，很快一碟子浅绿精致散发着清甜豆香的绿豆糕就做好了。
她先将一部分用干净油纸包好，端着想先给右边热闹的刘家送去。
刚出院门，就碰见王姐正拎着菜篮子回来，嗓门亮堂地招呼：“晚妹子，忙活啥呢？老远就闻着香了！”
苏晚笑着递上盘子：“王姐，正好。我做了点绿豆糕，给您和铁蛋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王姐一看那糕点模样，眼睛就亮了：“哎呦！这做得可真俊！跟画儿似的！”
她也不客气，捏起一块尝了尝，顿时赞不绝口，“嗯！好吃！又沙又甜，还不腻人！妹子你这手艺绝了！”
她扭头朝院里喊，“铁蛋！快滚出来！看你苏姨给啥好吃的了！”
话音未落，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就炮弹似的冲出来，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嚷嚷：“唔！好吃！妈！比你做的好吃一百倍！”
“小兔崽子！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王姐笑骂着拍了下儿子后脑勺，又对苏晚说，“妹子你别介意，这小子就是欠揍！你这绿豆糕真是这个！”她竖起了大拇指。
苏晚被这母子俩的直爽逗笑了：“你们喜欢就好。”
王姐是个爽利人，吃完糕，立马把空盘子塞回苏晚手里，转身就从自家菜篮子里掏出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和一把水灵灵的小油菜，不由分说地塞给苏晚：“给！自家院里种的，刚摘的，嫩着呢！别跟我们客气！”
苏晚连忙推辞：“王姐，这怎么行，就几块糕点。”
“哎！见外了不是？你这糕点用的都是好东西不便宜。”
王姐故意板起脸，“邻里邻居的，不就是你添把我菜，我送你块糕嘛！你这糕可比我这菜金贵多了！快拿着！不然以后我可不敢要你的东西了！”
话说到这份上，苏晚只好笑着收下：“那就谢谢王姐了。”
“谢啥！以后有啥事需要搭把手的，尽管开口！”
王姐拍着胸脯，又压低声音朝左边努努嘴，“那家，你送了吗？”
苏晚摇摇头：“正准备去。”
王姐一副“我懂”的表情小声道：“那老太太性子是有点怪，要是给你甩脸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哎，我知道。”苏晚点点头。
送走热情的王姐，苏晚端着剩下的半碟绿豆糕，深吸一口气，走向左边那扇总是紧闭的院门。
她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门被拉开一条缝，钱婆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露了出来，眼神带着审视和疏离：“谁啊？什么事？”声音干巴巴的。
苏晚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将盘子往前递了递：“钱婆婆您好，我是刚搬来隔壁的，顾衍之的爱人，我叫苏晚，自己做了点绿豆糕送来给您尝尝，您别嫌弃。”
钱婆婆的目光在精致的绿豆糕上扫过，眼神似乎极快地动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平淡。
她非但没接，反而皱起眉，语气硬邦邦地回绝：“我老了，吃不得这些甜腻东西。你拿回去自己吃吧。”说着就要关门。
苏晚心里刚有些失望，却敏锐地注意到，钱婆婆的目光在她那双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指甲缝里还沾着些许面粉末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就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钱婆婆忽然又开口了，语气依旧不好，却莫名多了点别的意味：“刚安顿下来就瞎捣鼓这些费事的东西？看着细皮嫩肉的，也不怕把手磨糙了！顾家小子也不晓得心疼人。”
这话听着像是埋怨，可细细一品，那硬邦邦的语气底下，藏着的竟是一丝笨拙又别扭的关心。
说完，她像是立刻后悔了，猛地伸出手飞快地从盘子里掠走了最小的一块绿豆糕，然后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砰”地一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行了！拿走吧！”隔着门板传出来。
苏晚端着盘子，愣在紧闭的门外，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算是收下了？虽然过程如此别扭。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这位钱婆婆，分明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那副想关心人又不知如何表达，只好用冷硬伪装起来的模样，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也让她想起了现代的奶奶，对外人也是这种刀子嘴豆腐心，但是对她是全心的疼爱。
她笑着摇摇头，端着剩下的绿豆糕回了自家小院。
看来，这家属院的日子，左边是块需要慢火细炖的“老腊肉”，右边是盆热情腾腾的“火锅”，各有各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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