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是在一阵消毒水的气味和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中恢复意识的。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里,是医院病房熟悉的天花板,和床边一个微微颤抖的、熟悉的小小身影。
“妈咪……呜呜……你醒了吗?”林星辰趴在床边,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大眼睛红肿着,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心脏像是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的疼痛。林晚星想抬手摸摸儿子的头,却发现手臂虚软无力。
“星辰……别哭……”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
“林小姐,您醒了?”钟管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明显的如释重负和担忧,“您突然晕倒,可把小少爷吓坏了。”
晕倒?
是了,在楼梯间里,在陆北辰那番血淋淋的剖白之后,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些混乱而尖锐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他猩红的双眼,嘶哑的坦白,那句“心疼”,还有他最后那声惊慌的呼喊……
晚星。
他叫她“晚星”。
不是连名带姓的林晚星。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让她几乎再次落下泪来。她慌忙闭上眼睛,强行将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不能哭。
不能再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避开钟管家探究的目光,努力对儿子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星辰乖,妈咪只是有点累,睡了一觉。”
林星辰似乎相信了,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小手紧紧抓着她的手指,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病房里很安静,除了孩子的抽泣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他呢?
那个刚刚在她面前彻底崩溃、展现出前所未有脆弱的男人,在哪里?
林晚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病房。没有他的身影。只有沙发上,搭着一件眼熟的、属于他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仿佛主人刚刚匆忙离开。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蔓延。是松了口气?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空落?
“陆先生他……”钟管家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刚才医生来看过,说您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昏厥,需要静养。先生他……守了一会儿,公司有紧急事务,必须他去处理,所以先离开了。”
离开了。
也好。
林晚星垂下眼眸,看着儿子依赖地抓着自己的小手,心中一片冰冷的麻木。
那场在楼梯间里的摊牌,像一场剧烈的爆炸,将两人之间所有伪装的平衡、所有自欺欺人的恨意与隔阂,都炸得粉碎。露出了底下那一片狼藉的、充满了痛苦、挣扎和无法定义情感的废墟。
他现在,想必也和她一样,在某个她看不到的地方,独自面对着这片废墟,无所适从吧。
所谓的“紧急事务”,或许只是他需要空间来整理那同样失控的情绪,来重新构筑他那崩塌的内心世界。
而她呢?
她知道了真相。
一个比“替身”更复杂,更沉重,也更让她无措的真相。
他恨她,却也……在意她。
那在意,甚至强烈到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慌和痛苦,强烈到足以动摇他根植多年的仇恨基石。
这并没有让她的处境变得更好,反而更加艰难。
之前,她可以单纯地恨他,将他视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复仇者,以此作为自己反抗和生存的动力。
可现在,这恨意里,被迫掺入了理解,掺入了对他那同样扭曲痛苦的窥见,甚至……掺入了一丝,因为被他那样激烈而痛苦地“在意”着,而产生的、极其隐秘而羞耻的悸动。
这太荒谬了。
也太可怕了。
她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混乱。
她必须牢牢记住,无论他内心如何挣扎,他带给她的伤害是真实的,囚禁是真实的,利用父亲和孩子的威胁也是真实的。
他们之间,横亘着苏晴的死,横亘着无法磨灭的过去。
那些痛苦,不会因为他一句“心疼”就烟消云散。
自由。
带着星辰彻底离开。
这才是她唯一应该坚持的目标。
想到这里,林晚星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柔声道:“星辰,妈咪真的没事了。你乖乖的,再休息一下,好不好?”
林星辰点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但小手依旧紧紧抓着她。
林晚星看向钟管家,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疏离:“钟叔,麻烦你了。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好的,林小姐,您安心休息,我就在外面。”钟管家恭敬地应道,退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林晚星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心中那片因为真相大白而产生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沉淀为一种更加沉重、也更加清晰的决断。
崩塌之后,废墟之上。
她不能停留,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而那封作为导火索的信,以及陆北辰那失控的坦白,或许……可以成为她走出这片废墟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只是,该如何利用这块滚烫的、危险的垫脚石,她还需要时间,需要冷静,需要……等待他下一次的出现。
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只是换了一个,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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