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厚重的卧室房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如同墓穴封土,将最后一丝光线与希望,彻底隔绝。
林晚星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去拧动那早已预料之中、纹丝不动的门锁。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尊被骤然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石膏像。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那场激烈对峙的冰冷气息,混合着此刻从窗外涌入的、崭新的晨光,形成一种荒谬而刺目的对比。
陆北辰的“判决”言犹在耳——禁足,断联,重新评估父亲的医疗。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她最脆弱的神经上,将她所有的退路和反抗,都彻底堵死。
她缓缓走到窗边。楼下庭院里,那名司机兼保镖依旧如同雕塑般守在原地,只是此刻,他的站位更加靠近主楼入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包括她所在的这扇窗户。不止他一个,庭院的其他角落,也隐约多了几道沉默而警惕的身影。
看守升级了。
这座华丽的别墅,从此刻起,成了名副其实的、密不透风的囚笼。
她看着窗外那片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看着远处自由飞翔的鸟儿,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这就是彻底的失败。
她以为自己窥见了他的弱点,抓住了可以谈判的筹码。却不知,那所谓的“弱点”,或许只是他内心风暴中一片短暂的涟漪,而那“筹码”,在她伸手触碰的瞬间,就已变成了将她彻底钉死的罪证。
手机被没收了。
卧室里的座机线路被物理切断。
网络信号被屏蔽,平板电脑和笔记本电脑无法连接任何网络。
甚至连她之前为了消遣而买的几本纸质书,都被钟管家以“需要整理”为由暂时收走,美其名曰让她“安心静养”。
她失去了所有与外界联系的途径,也失去了所有可以用来打发这漫长囚禁时光的工具。
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个空旷的、奢华得令人窒息的房间,和她自己。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是钟管家。他敲了敲门,得到林晚星麻木的允许后,才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精致的早餐。
“林小姐,请您用早餐。”钟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但那恭敬里,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谨慎和一丝……怜悯?他将托盘放在小茶几上,目光快速扫过林晚星苍白失神的脸,欲言又止。
“小少爷那边……”他迟疑着开口。
“星辰怎么样了?”林晚星猛地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嘶哑。这是她被囚禁后,唯一还牵挂着的光。
“小少爷很好,刚刚吃了早饭,保育员正陪他在游戏室玩。”钟管家连忙回答,“先生吩咐了,小少爷的日常起居照旧,只是……暂时不能来打扰您休息。”
不能来打扰……
是怕孩子看到她这副模样?还是怕她利用孩子做些什么?
林晚星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她连见自己儿子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我知道了。”她垂下眼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出去吧。”
钟管家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躬身,退出了房间,再次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林晚星看着茶几上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胃里却一阵翻涌,没有丝毫食欲。
她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柔软昂贵的床单。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这样认命吗?
在这座金色的牢笼里,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天天枯萎,直到他所谓的“恨”或者那扭曲的“在意”消耗殆尽?或者,直到苏家等不及,动用“非常规手段”?
不。
她不能。
父亲还在医院里,依靠着陆北辰提供的资源维持治疗。星辰还那么小,不能有一个被彻底囚禁、失去希望的母亲。
可是,她还能做什么?
反抗?在如此严密的看守下,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更严厉的惩罚,甚至可能牵连父亲和孩子。
妥协?向他摇尾乞怜,祈求他那点建立在痛苦和挣扎之上的、不可靠的“心疼”?
哪一种,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绝望。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阳光从窗台的这一头,慢慢移到另一头,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孤独的光影。
林晚星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要将自己坐成一尊化石。大脑一片空白,又仿佛塞满了各种混乱的、令人窒息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林星辰稚嫩而带着哭腔的声音:
“妈咪!妈咪!开门!我要妈咪!”
是星辰!
林晚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到门边,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离儿子近一点。
“星辰……”她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声音。
“林小姐,”门外传来保育员为难的声音,夹杂着林星辰的哭闹,“小少爷一直吵着要见您,怎么也哄不好……”
“让我见他!求求你,让我见见他!”林晚星拍打着门板,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
门外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陆北辰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带他回去。”
“爸爸!我要妈咪!呜呜……”林星辰哭得更凶了。
“陆北辰!你让我见见星辰!他是我的儿子!”林晚星用力拍打着门,指甲几乎要嵌进门板的油漆里。
门外,孩子的哭声被强行带远,渐渐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陆北辰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冰冷而残忍:
“在你学会‘安分’之前,还是不见为好。”
脚步声远去。
门外,彻底恢复了寂静。
林晚星顺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木质表面,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下。
安分……
原来,不见孩子,也是她需要学会的“安分”之一。
他用了最有效,也最残忍的方式,来磨灭她所有的棱角和希望。
囚笼深处,不见天日。
连最后一点微光,也被强行夺走。
她蜷缩在门后,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
怎么办?
她到底该怎么办?
在一片黑暗的绝望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悄然亮起——
沈确……
他是否已经知道她失败了?
他会不会……还有别的后手?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心悸,也带来了一丝极其危险的、不该存在的……期待。
不,不能再想他。
与沈确合作,已经让她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可是……除了他,在这座密不透风的囚笼里,她还能指望谁?
林晚星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窗外那一片看似自由、实则遥不可及的天空。
一颗被逼到绝境的种子,正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发生着某种危险的异变。
妥协,还是……更危险的抗争?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孩子哭声远去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在她心底,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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