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来自沈确的纸条,如同投入古井的微石,未能激起可见的涟漪,却在林晚星死寂的心湖深处,留下了无法忽视的震动。
“耐心。静待时机。”
这六个字,像一句咒语,日夜在她脑海中盘旋。它没有带来具体的希望,却像一根极其细微的丝线,吊住了她正在不断下坠的灵魂,让她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勉强维持着一丝残存的清醒。
她不再终日枯坐或蜷缩。她开始在这间囚笼般的卧室里,缓慢地、有规律地活动。她会在晨光初透时,对着窗外做几个简单的伸展动作,会在午后,用房间里仅剩的、未被收走的眉笔和口红,在废弃的信纸背面,勾勒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
这些举动并非为了保持健康或陶冶情操,而是一种刻意的、维持“正常”表象的努力,也是一种……对可能存在的监视的、无声的宣告——她还没有彻底崩溃,她还在“这里”。
她吃得依旧很少,但不再完全拒绝。她会强迫自己咽下一些流质的食物,维持着身体最基本的运转。镜子里那张日益消瘦、苍白如纸的脸,那双因为瘦削而显得更大的、深不见底的眼睛,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但那眼神深处,曾经的空洞死寂,正被一种冰冷的、如同暗火般燃烧的警惕所取代。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观察钟管家每次送餐时的神态、动作,观察他摆放餐具时手指的细微弧度,甚至观察他眼中那始终不变的、混合着恭敬与怜悯的复杂情绪。她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可能与沈确联系的蛛丝马迹,但钟管家如同一个设定精密的程序,没有任何破绽。
她也留意着窗外的动静。那些保镖的换岗时间,他们的巡视路线,甚至他们偶尔交谈时嘴唇翕动的幅度(尽管她听不见)。她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箱里的昆虫,用尽所有感官,试图理解并记忆这个囚禁她的系统运作规律。
陆北辰依旧没有出现。
他的“消失”策略,如同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网,持续施加着压力。有时,在夜深人静,林晚星几乎要被这永恒的寂静逼疯时,她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门外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已经将她彻底遗忘,任由她在这奢华的坟墓中自生自灭。
但这种错觉很快就会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她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忘记。他的“不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更高明的控制,一种对她精神更残酷的凌迟。他在用这种方式,消磨她的意志,让她在孤独和不确定中,自己走向崩溃。
这天夜里,林晚星又一次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梦里,她在一片浓雾中奔跑,身后是陆北辰那双冰冷注视的眼睛,前方是沈确模糊不清、带着诱惑笑容的脸,而星辰的哭声则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她心急如焚,却找不到方向。
她口干舌燥,心跳紊乱。摸索着下床,想去倒杯水。
经过穿衣镜时,她无意中瞥了一眼。
镜中的女人,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裙,身形单薄得如同鬼魅,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色在月光下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唯有那双眼睛,因为刚从噩梦中惊醒,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恐,但在那惊恐之下,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野生小兽般的、淬炼过的坚韧。
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张脸,曾经洋溢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后来写满了屈辱和痛苦,再后来,只剩下麻木的空洞。而此刻,这张脸上,似乎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剥离了所有软弱和幻想,只剩下求生本能的、冰冷的棱角。
是因为那张纸条吗?
是因为心底那丝对沈确那危险“时机”的、不甘的期待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双不再轻易流泪、只剩下审视与计算的眼睛,忽然觉得,里面似乎……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的眼神,也常常是这样,深邃,冰冷,仿佛能洞穿一切,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坚不可摧的壁垒之后。
是陆北辰。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一颤,像是被一道冰冷的电流击中。
她怎么会……像他?
不,不可能。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是施加痛苦的囚禁者,她是承受一切的受害者。
可是,为什么此刻镜中这双眼睛里的冰冷和警惕,会让她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镜子,仿佛想要摆脱那个令人不安的倒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荒谬的情绪,在她体内蔓延。
难道……在这漫长的、扭曲的纠缠中,在恨意与那无法定义的复杂情感的撕扯下,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个男人所“同化”了吗?
像他一样,开始用冰冷来武装自己?
像他一样,习惯在寂静中计算和等待?
像他一样,将内心真实的情感,深深埋藏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她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个念头。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让夜晚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
不能变成他那样。
绝对不能。
可是……如果不变得足够坚硬,足够冷静,她又该如何在这绝境中生存下去?如何保护星辰?如何等待那个虚无缥缈的“时机”?
矛盾如同两只野兽,在她心中疯狂撕咬。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一些极其轻微的、不同于往常的动静。不是保镖规律巡视的脚步声,也不是风声树影。
像是……汽车引擎在极远处熄火的声音?又像是……某种金属物件被极其小心地放置在地上的、细微的碰撞声?
她的呼吸骤然屏住,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是幻听吗?
还是……?
她贴在窗边,极力向外望去。庭院里依旧只有路灯昏黄的光晕和保镖如同雕塑般的身影,一切如常。
但那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声响,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她再也无法平静。
沈确的“时机”?
还是陆北辰布下的另一个陷阱?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囚笼深处,暗流,似乎正在加速涌动。
而镜中那个眼神冰冷、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坚韧的女人,正站在风暴将至的窗口,等待着,也……准备着。
无论到来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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