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市最大的礼堂,平日里开大会都显得空旷,今天却挤得水泄泄,连走廊过道都站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还有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今天是东源集体资产代表大会的日子,要投票选举集团新的管理班子。
台下黑压压坐着的,是来自宁河各个乡镇、村子的农民代表,他们手里攥着的选票,沉甸甸的,决定着东源这艘巨轮下一个航程的掌舵人。
张九烨坐在主席台靠边的位置,看着台下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心情复杂。
他看到了跟着他最早从张家湾出来的老伙计,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也看到了后来并入东源体系的其他乡镇的村长、小队长,有些人眼神闪烁,交头接耳,不知在盘算什么。
李副市长和刘红军市长也端坐在主席台上,面色平静,但眼神偶尔扫过台下某些区域时,会微微停留。
显然,他们也没闲着,私下里没少做工作,拉拢了不少后来加入东源体系的、那些原本与他张九烨没啥香火情的乡镇代表。
大会主持人是孙镇长,他敲了敲话筒,宣布选举开始,宣读选举办法和候选人名单。
名单里,除了张九烨,果然还有好几个其他乡镇推选上来的村长和小队长,甚至还有两个是市里某部门“推荐”的干部。
“下面,请各位代表,行使你们的权利,投下庄严的一票!”孙镇长声音洪亮。
投票过程乱哄哄的,却又透着一种庄重。代表们排着队,把填好的选票投入那个临时找来的大红木箱。有人毫不犹豫,有人左顾右盼,有人下笔千钧重。
唱票环节最是揪心。黑板上的“正”字,一个个增加。
“张九烨,一票!”
“张九烨,又一票!”
“王家庄,王长发,一票!”
“李沟村,李满囤,一票!”
……
张九烨的名字后面,“正”字一路领先,密密麻麻。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几个被李副市长和刘市长拉拢的村长,以及市里推荐的人选,后面也跟了不少“正”字。
尤其是一个叫赵福贵的邻镇村长,票数竟然不少。
台下,支持张九烨的代表们脸色不太好看,有人低声骂骂咧咧:
“狗日的赵福贵,他算个啥?也敢跟张总争?”
“肯定是上面许了他好处了!见钱眼开的东西!”
张九烨心里也是微微一沉。
他原本以为会是一片压倒性的支持,现在看来,东源这块大蛋糕,想上来分一口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这让他感到一丝心寒,也印证了他之前的担忧——集团大了,人心也杂了。
最终,计票结果出来。
张九烨以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得票率,毫无悬念地当选东源投资集团新一任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而副总的位置,则由得票第二的赵福贵和另外两位老成持重的原东源系干部担任。
这个结果,让李副市长和刘市长的脸色有些僵硬,但他们还是带头鼓起了掌。
孙镇长满面红光,正要宣布选举结果生效,请张总讲话。
就在这时,张九烨却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话筒前,没有看那份准备好的讲稿。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那一张张期盼、信任、甚至有些狂热的脸,又看了看主席台上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他的目光与身旁那几位新当选的、眼神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副总对视了一眼。
他沉默了几秒钟,整个礼堂也随着他的沉默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代表。”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礼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谢大家还信得过我张九烨,把这副担子,又交到了我的肩上。”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他抬手,轻轻压了压,掌声渐渐平息。
“但是,”他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今天,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大家提一个请求。”
礼堂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累了。”张九烨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从七零年到现在,十三年了。我张九烨,不敢说鞠躬尽瘁,也算是把这条命,大半都扑在了东源上。看着它从张家湾一个小村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知足,也自豪。”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可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东源现在走上了快车道,有了好的制度,也有了更多有能力、有想法的年轻人。我觉得,是时候把方向盘,交给更年轻、精力更充沛的人了。”
他看向台下,目光诚恳:“我请求,辞去东源集团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所有职务。”
“什么?!”
“张总,你不能走啊!”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挽留声响成一片。周文明猛地站起来,眼睛都红了。连主席台上的黄书记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张九烨再次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听我说完。”他继续说道,“我不是要撂挑子,更不是要离开东源。东源是咱们大家的企业,我的心血在这里,根也在这里。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为东源出力。”
他清晰地说道:“我请求,只担任集团的‘终身战略顾问’。以后,我只负责一件事——根据我的经验和判断,为集团未来的产业发展方向,提供建议,做做规划。至于这规划好不好,听不听,采纳不采纳,由董事会,由在座的各位代表,由市场说了算!我绝不干涉具体的经营决策。”
这个决定,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放弃所有的实权,只做一个“顾问”?
李副市长和刘红军对视一眼,眼神复杂,他们没想到张九烨会来这一手,以退为进,而且退得如此彻底。
台下的人们也懵了,挽留的话卡在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九烨看着大家,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而真挚的笑容:“这样一来,我肩上的担子轻了,也能多陪陪家里人,补偿补偿这些年的亏欠。而东源,也能真正依靠制度和团队的力量继续前进。我相信,没有我张九烨,东源这艘船,照样能开得又稳又快!”
他最后说道:“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久。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也能够支持。”
说完,他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礼堂里一片寂静,随后,响起了持久而热烈的掌声,这掌声里,有惋惜,有不舍,但更多的,是理解,是敬佩,是对他过去十三年付出的最高致意。
选举大会以一种谁也没料到的方式落幕。
张九烨成功激流勇退,将自己从繁琐的管理事务中解脱出来,也为东源真正走向制度化治理铺平了道路。
然而,悬念也随之而来。失去了张九烨这枚“定海神针”的日常驾驭,东源这艘已经惯性巨大、内部利益开始显现分化的巨轮,在未来的航行中,是会沿着他规划的战略航道平稳前行,还是会因为内部的纷争或外部的诱惑而偏离方向?
每月只提供战略建议的“顾问”张九烨,又将如何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独自去面对市场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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