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晰无比的“爸爸”,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撼动潭底根基的汹涌暗流。在它被喊出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空气凝滞,万物失声。
陆瑾寒僵立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微微俯身、试图靠近的姿势,像一尊骤然被时光冻结的雕像。他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都被那两个字霸道地攫取、占据。
“爸——爸——”
音节在空气中震颤、回荡,每一个细微的声波都像带着电流,穿透他的耳膜,直击心脏最深处那片从未被触及的荒原。
他听到了。
不是模糊的呓语,不是无意义的音节,而是确凿无疑的、指向他的呼唤。
爸爸。
这个词,从他血脉延续的儿子口中喊出,带着睡意的软糯和一丝被惊扰的小委屈,却拥有着劈开混沌的力量。
他深邃的眼眸中,惯有的冷静与掌控在瞬间土崩瓦解,被一种近乎骇然的震惊所取代。那震惊之下,是更汹涌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命名的情感在疯狂翻涌——是难以置信,是猝不及防被命中的无措,是一种……被需要、被认可的、陌生而巨大的战栗。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又被这声呼唤赋予了全新的、震耳欲聋的意义。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开始以一种完全失控的、狂野的节奏疯狂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轰鸣,在他自己的耳中无限放大。
他看着床上那个小小的、重新陷入沉睡的身影,目光贪婪地、近乎贪婪地描摹着儿子的轮廓。那柔软的头发,微张的小嘴,长长的睫毛……这就是他的儿子,会叫他“爸爸”的儿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洪流,从心脏最深处奔涌而出,瞬间冲刷过他冰冷坚固了三十年的心防。那洪流的名字,或许叫“父亲”。
苏晚在一旁,将陆瑾寒这瞬间的凝固与剧变尽收眼底。她看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虽然那颤抖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看着他脸上那混合了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近乎脆弱动容的复杂神情……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瑾寒。
哪怕是团团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对他笑,甚至在他发烧时他彻夜守护,他都维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和效率至上。但此刻,这声“爸爸”,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毫无预兆地打开了他内心深处那扇紧锁的门,让他所有隐藏的情绪无所遁形。
这凝固的瞬间,短暂得只有几秒钟,却又漫长得仿佛一个世纪。
直到团团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小嘴,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唧,才仿佛打破了这无形的魔咒。
陆瑾寒猛地回过神。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有些僵硬地直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空气中残留的、那声呼唤的魔法。
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儿子脸上,但那震惊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专注与……难以言喻的温柔。那温柔藏在他惯有的冷硬之下,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暖流,虽不张扬,却真实存在。
他没有去看苏晚,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站在那里,深深地、深深地看着熟睡的儿子,仿佛要将这一幕,连同那声石破天惊的“爸爸”,一起镌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转过身。
在转身的刹那,他的目光极其短暂地与苏晚对视。那一眼,极其复杂,包含了太多苏晚无法立刻解读的信息——有未散的震动,有确认后的某种释然,有难以言喻的深沉,甚至……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类似于无措的痕迹。
他没有说话。
一个字也没有。
只是用那复杂的一眼,代替了所有言语。
然后,他迈开脚步,离开了主卧。房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卧室里,重新只剩下苏晚和熟睡的团团。
空气里,那声“爸爸”的余韵似乎还在轻轻震颤。
苏晚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她低头,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伸手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脸颊。
“你呀……”她低声呢喃,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柔软和一丝感慨,“可把你爸爸吓到了。”
她不知道这声呼唤会对陆瑾寒产生怎样具体的影响,但她可以肯定,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不同了。
那个高高在上、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在他的儿子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而这瞬间的凝固与震动,注定将在他们三人之间,掀起难以预料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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