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板松动的那一角,透出的暖意忽然变冷。陈默的手指仍卡在缝隙边缘,指节因持续用力而微微发麻。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再用力掀开——刚才那一瞬的松动像是某种回应,而非机械故障。
黑暗中,红绳开始震颤。
它缠在陈默左手腕上,早已褪色泛白,此刻却像有了心跳般轻轻搏动。细微的震动顺着皮肤传入血脉,带来一阵钝痛,不剧烈,却深入骨髓。
林小棠靠墙坐着,右手掌心压在胸口,呼吸浅而急。她闭着眼,睫毛轻抖,嘴唇无声开合,似乎在抵抗什么声音。苏明远站在她身侧,右臂镜面化的部分正缓慢延伸,金属般的光泽爬上锁骨,皮肤下浮现出新的数字:03:16:00。他盯着那串数字,没说话,只是将左手下意识按在配枪位置——那里空着,武器早在进入古宅时就被剥离。
秦月蹲在角落,手机彻底黑了,但她仍握在手里,指尖不断滑动屏幕,仿佛还期待信号回归。她的肩膀微微耸动,不是害怕,而是某种节奏性的抽搐,像是身体在无意识地跟随某个频率。
陈默察觉到了。
他缓缓抬起手腕,让红绳悬在半空。它不再只是震动,而是有方向地牵引,像被远处的东西拉扯。他低头看着那截残结,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枚银簪,抵在掌心。
“别看,也别听。”他说,声音不高,却穿透寂静,“不管看到谁,听到什么,都别回应。”
话音落下,他用力一划。
血珠渗出,滴落在红绳残结上。
接触瞬间,整条红绳猛地收缩,如同活物受激。嗡鸣声起,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地面轻微震颤。林小棠猛然睁眼,瞳孔失焦了一瞬,随即咬住下唇,右手狠狠掐进左臂肌肉,用疼痛维持清醒。
苏明远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见父亲站在审讯室门口,手里拿着那份十七分钟空白的值班记录,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他知道那是假的,可那只手伸出来,递向他的动作太过真实。
秦月突然抬头,手机屏幕竟又亮起,画面是一片漆黑,中央浮现倒计时:03:15:59。数字跳动一次,她身体就抖一下。
陈默任由血顺着手指流下,浸湿红绳。它吸得很快,像干涸的根须。他的脸色开始发白,太阳穴突突跳动,视野边缘出现细碎光斑。但他没停。
“这不是诅咒。”他低声说,像是在确认,也像是在告诉自己,“是链。”
红绳的震动变得规律,频率稳定。他用另一只手取出录音机,贴近红绳,按下录制键。磁带转动起来,发出微弱的沙沙声——这一次,没有被干扰。
波形在黑暗中无法看见,但声音的变化能听出来。那是一种极低频的共振,断续中带着某种结构,像一段被压缩的语句。
林小棠挣扎着撑起身子,踉跄两步走到陈默身边。她没说话,只是把右手按在他手腕上方,掌心血迹未干,胎记处传来灼热感。红绳的抽力顿时减弱,陈默呼吸一松,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它连着什么?”她问,声音虚弱。
“另一个端点。”陈默喘了口气,“不是仪式产物,是封印本身。有人用血把它铸进去的。”
他说这话时,脑海中闪过母亲烧毁红绳的画面。火光中,她念着一段他从未听过的词句,音调古怪,却不陌生。现在,那段频率正通过录音机缓缓播放出来,与红绳的震动完全吻合。
他忽然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周怀安布置的陷阱。
是母亲留下的锚。
他继续放血,指尖发凉,意识有些漂浮。红绳吸收血液后,颜色逐渐恢复,不再是灰白,而是透出暗金光泽。当最后一滴血融入残结时,整条绳索骤然发光。
金光不刺眼,却填满了整个空间。
墙壁上的刻痕暂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悬浮的立体图景:一座废弃建筑,外墙爬满藤蔓,门牌模糊不清。地下深处,一道符阵清晰可见,七根红绳从不同方向汇入中心,其中一根连接着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女性,长发披散,身体半透明,像是被困在某种介质中。
坐标数据在图像边缘浮现:东郊,育婴院旧址,地下三层祭坛。
光持续不到十秒,便悄然消散。
黑暗重新笼罩。
陈默跪坐在地,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他左手颤抖,红绳已不再抽血,反而温顺地缠回腕部,像完成了一次校准。他低头看着它,终于不再觉得它是负担。
林小棠瘫软下去,被苏明远一把扶住。她右手掌心的伤痕还在渗血,但血色比之前清亮了些,边缘泛着极淡的金线。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闭上眼。
秦月低头看手机,屏幕彻底熄灭,再也打不开。但她记得刚才录下的音频片段——红绳震动的声音,完整保存在本地缓存里。这是唯一没被污染的数据。
陈默慢慢摘下单片眼镜,放在一旁。镜片裂痕更深了,几乎看不清读数。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沉静。
空中忽然浮现光影。
一名女子抱着婴儿,背对晨曦行走。她穿着旧式棉布衣,脚步缓慢却坚定。身后,无数镜面接连崩塌,碎片如雨坠落,却没有声音。她的嘴唇微动,哼着一首极轻的摇篮曲,调子歪斜,却是陈默小时候常听的那首。
他认得她的背影。
没人能触碰影像,也没人能靠近。只有他听见了歌声。
那一刻,他懂了。
红绳不是工具,也不是契约。它是母亲用血画下的界线,是他出生那夜,她亲手将他从“替换”中抢回来的证明。而周怀安追寻的妻子,正是当年仪式失败后被拖入镜中的替身之一——那个本该成为“容器”的存在。
他不是被选中的接入点。
他是被保护的对象。
金光彻底消失后,陈默缓缓将红绳重新缠紧手腕。这一次,他主动迎着它的牵引,感受那股来自地底的呼唤。
他站起身,走回金属盖板前,蹲下,双手扣住边缘。
“下面不是锅炉房。”他说,“是祭坛。真正的祭坛从来不在地上。”
苏明远扶着林小棠走近,右臂冰冷如铁,倒计时停在03:16:00。他盯着盖板缝隙,低声问:“打开之后呢?”
陈默没回答。
他用力一掀。
盖板掀起的刹那,一股冷风涌出,夹杂着腐朽纸灰的气息。下方并非通道,而是一段垂直向下的阶梯,石阶边缘刻着细密符文,隐隐泛红。
风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陈默俯身,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塞进内袋。然后,他伸手探入阶梯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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