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撕开的瞬间,陈默的手还抵在银簪末端。那股从地底涌出的气息变了,不再是铁锈与旧纸的混合,而是一种极冷的寂静,像冬夜停尸房里未关严的金属门缝中漏进的风。
他向前一步,踏进了蓝光深处。
林小棠紧随其后,右手刚触到地面,皮肤下的纹路便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她没停下,指尖在碎屑间划出一道微红的痕迹,随即整个人踉跄跪下,却仍撑着没倒。
苏明远抱着头,弹壳贴在额角,嘴里低声重复着“S-0317”,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秦月被一股无形力量推着前行,手机屏幕依旧血红,但她已不再试图关闭它。
他们出现在一间长厅之中。
天花板低垂,墙面漆成暗绿色,墙角有剥落的霉斑。一排排木椅整齐摆放,前方是讲台,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例行会议”四个字,笔迹尚未完全褪色。空气凝滞,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心跳。
十二具尸体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姿势一致:背脊挺直,双手交叠于膝上,掌心向上托着一枚刑警证。
证件照片泛黄,但编号清晰可辨。每一张脸都闭着眼,嘴角微微下压,像是临终前被某种意志强行安抚过。
陈默蹲下身,将备用录音机贴在最近一具尸体的大腿外侧。机器启动,指针缓慢摆动,捕捉到一段持续的低频震动——不是人声,也不是机械音,而是某种集体性的、规律性的诵念,藏在空气的底层。
红绳突然发烫,热度顺着腕骨爬向肩颈。
林小棠喘了口气,抬手按住右掌胎记。那片焦黑的皮肤开始渗出一点血珠,滴落在地板上,竟没有扩散,而是凝成一个微小的圆点,随即向下沉入木质纹理。
“这是真的。”她说,“他们死在这里,就在这间会议室。”
苏明远慢慢站直身体,目光扫过那些面孔。他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停下,那里坐着一个年轻警员,眉眼熟悉。他认出来了——那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模样,档案照上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他弯腰去看对方手中的刑警证。
编号正是S-0317。
秦月忽然抬起手机,镜头对准讲台。画面中,血色稍稍退去,显现出一段模糊影像:一群穿旧式警服的人围成一圈,中央立着一面古镜,镜面朝内。他们齐声念着什么,声音扭曲重叠,难以分辨。
林小棠盯着那段影像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捂住耳朵。她的胎记剧烈跳动,皮肤表面浮现出几个歪斜的古体字:勿信镜光,心锚在声。
她睁开眼,看向陈默:“反着听。”
陈默立刻取出磁带,塞入录音机倒带。机器运转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待倒至尽头,他按下播放键。
逆向音频流出,起初是杂乱无章的噪音,几秒后,节奏逐渐清晰。那是一段女性的吟唱,语调平稳,带着某种安抚性的韵律。测灵仪读数瞬间飙升,声纹波形与数据库中的某段记录高度吻合。
是他母亲的声音。
陈默手指一顿,没有停机。他知道这段咒语——小时候母亲发病前,总会低声哼唱类似的调子,说是“镇魂曲”。
他曾以为那是精神病院教给她的安神方式,现在才明白,那是封印术的一部分。
苏明远突然抬手抱住头,太阳穴青筋暴起。他张嘴想喊,却只发出断续的气音。
他的视线落在讲台边缘,那里本该空无一物,但他看到了一个人影——穿灰布衫的女人站在镜前,正将一根红绳系在手腕上。
“她在……写名字。”他喃喃道,“名单上……有我的出生日期。”
林小棠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她将右手胎记按在地上,鲜血顺着掌纹流下,在地板上勾勒出半个符阵。空气中那股低频嗡鸣出现了短暂断裂。
陈默抓住这空隙,迅速拆下银簪,插入录音机输出口。金属接触的刹那,设备发出一声清鸣,反向音频变得稳定,声波如丝线般扩散开来。
第一具尸体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所有人的头颅缓缓抬起,眼眶空洞,却精准锁定了陈默所在的位置。他们松开紧握的刑警证,双手平举至胸前,掌心朝上,动作整齐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讲台地面开始发光。
一道圆形光门自中心浮现,边缘由细密的刻痕构成,那些纹路并非随意雕刻,而是由无数警号串联而成。S-0317赫然列于其中,与其他十一个编号围成环形。
林小棠挣扎着起身,拖着右臂靠近光门。她将胎记轻轻贴在门沿,原本焦黑的皮肤竟泛起一丝血色,仿佛被注入了短暂的生命力。
“它认你。”她抬头看向陈默,“也认你的声音。”
陈默没有回应。他将收集来的十二枚刑警证逐一叠放在光门前的地面上。证件堆成一个小塔,最上方那枚正是苏明远父亲持有的S-0317。
地面震动了一下。
光门内部的亮度增强,原本模糊的通道轮廓变得清晰可见。一条由微光铺就的路径延伸出去,不知通往何处,也不知跨越了怎样的时间。
苏明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弹壳还在掌心,但金属表面已出现细微裂纹。他试着握紧,指缝间渗出血来,滴在光门边缘,瞬间被吸收,不留痕迹。
秦月依旧瘫坐在角落,手机屏幕维持血色虚空。直播信号仍在运行,但她能感觉到,观众的数量在减少。不是退出,而是……消失了。就像被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吞掉。
她抬起左手,发现指甲边缘开始泛蓝,像是冻伤初期的颜色。
陈默站在光门前,左手腕上的红绳余温未散。他看了一眼林小棠,又望向苏明远和秦月。
“我们没得选。”他说。
林小棠点点头,右手颤抖着抬起,指向通道深处:“但我看见了她。我妹妹……她在那边等我。”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把弹壳放进衣袋,站直身体:“那就走到底。”
陈默最后看了眼那排静止的尸体。他们的姿态依旧庄严,仿佛完成了一场仪式。而这场仪式,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等待执行者。
他伸手按在光门表面。
手掌接触的瞬间,整条手臂传来熟悉的震颤,如同当年母亲握住他幼小的手,第一次教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光门无声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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