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憨那通电话之后,我心里那根自以为已经埋深的刺,又被狠狠往深处按了按。城市的生活更像一层浮油,盖不住底下翻涌的东西。我继续机械地上班下班,床头那根棒球棍依旧是我和现实世界最后的锚点。
直到那个周五下午。
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母亲的名字。这个时间点,她很少打电话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妈?”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惊惶,喘着气,语无伦次:“儿……儿啊……你憨叔……张老憨……他……他没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没了?怎么回事?”
“就……就在后山!”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人看见他……他在那破庙前面……磕头……然后……然后就一头栽下去,没……没气儿了……”
后山。破庙。
这两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他们说……他手里……还攥着东西……”母亲的声音抖得厉害,“是……是红布……”
红布!
我浑身一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没了血色。
“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今天早上发现的……人都硬了……”母亲终于哭了出来,“村里人都说……是那东西……那东西没干净……回来索命了……”
挂了电话,我呆坐在工位上,周围的键盘声、讨论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淌。
张老憨死了。死在后山庙前。手里攥着红布。
是巧合?是愧疚压垮了他?还是……
“期限到了,要么找回当年的红布包,要么用你的命来抵。”
那砂石碾磨般的声音,时隔多月,又一次在我耳边尖锐地响起。
不可能是它。它明明已经在我眼前碎裂,化成了灰烬!我亲眼所见!
可张老憨的死……
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恐惧,像沼泽里的气泡,从心底最深处咕嘟咕嘟地冒上来。如果……如果它没死透呢?如果毁掉的只是一个“凭依”,而那个“东西”本身……
我不敢再想下去。
请假,订票,收拾行李。这一次,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我把那根棒球棍仔细地用布包好,塞进行李箱最底层。它的冰冷,此刻也无法给我带来丝毫安慰。
回到李家村时,天色已经擦黑。村子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着,连狗叫都听不到几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家院门紧闭着,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母亲带着恐惧的问询:“谁?!”
“妈,是我。”
门立刻开了条缝,母亲一把将我拽进去,又飞快地闩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脸色惨白如纸。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抓着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
“张老憨怎么回事?”我直接问道。
母亲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恐惧,她摇着头,眼泪涌了出来:“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早上王老五去后山砍柴看见的……就倒在庙门口那个石兽跟前……额头都磕破了……手里死死攥着一块红布,掰都掰不开……”
她喘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村里人都吓坏了!都说……都说那东西记仇!它找不着你……就……就找上了张老憨!因为他才是那买命钱的正主!它这是……这是挨个算账啊!”
挨个算账……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尸体呢?”
“抬回他家老屋了……没人敢守灵……就他一个本家侄子看着……”母亲死死抓住我,“儿啊,这回你别管!千万别管!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回城里去!再也别回来了!”
我沉默着,没答应,也没反驳。
张老憨的老屋在村子最西头,孤零零的。我走到附近时,只看到屋里透出一点昏暗的灯光,在死寂的黑暗中摇曳,像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我没进去。只是远远站着。
夜风很凉,吹在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河底淤泥的腥气。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霍然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
山峦在漆黑的夜幕下只是一个更浓重的黑影。半山腰那片地方,仿佛凝聚着化不开的墨。
它真的……还在那里吗?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睡下了,但呼吸急促而不安稳,显然没睡踏实。我躺在自己小时候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窗外,万籁俱寂。这种静,比城里的噪音更让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
“嗒……”
一声极轻微的、带着湿气的声响,仿佛就在窗外。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呼吸停滞。手下意识地摸向枕边——空的!棒球棍在行李箱里!
“嗒……”
又是一声。更近了。好像就在院墙根下。
那声音,和我之前在城里夜里幻听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它更真实,更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实质性的恶意。
一股阴冷的风,无声无息地穿过门缝,吹在脸上,带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臭。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
黑暗中,我死死盯着窗户的方向。
月光微弱,在窗纸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一片寂静。
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那“嗒……嗒……”声,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它回来了。
或者,它根本……从未离开。
我慢慢躺回去,眼睛在黑暗里睁着,不敢闭上。
这一夜,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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