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令人不安的蠕动感,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低音背景,持续震荡着我的生活。它不再强烈到能通过地板传递,却像一种更深沉的、渗透在空气里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脚下深处潜藏着东西。
我放弃了徒劳的戒备,不再时刻握着铁锤。生活变成了一种麻木的重复。白天,我坐在窗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目光似乎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土壤,看清下面的真相。夜晚,我躺在床上,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捕捉任何一丝可能与地底动静相关的异响。
邻居家偶尔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夫妻的争吵声,电视节目的嘈杂声。这些曾经让我感到烦躁的人间烟火,此刻却让我生出一种荒谬的羡慕。他们活在阳光下的、正常的世界里,对脚下缓慢滋长的黑暗一无所知。
我开始留意社区里的细微变化。先是隔壁单元一楼那户人家养了多年的盆栽突然大片枯萎,女主人抱怨说换了土施了肥也没用,根都烂了。然后是小区绿化带靠近我这栋楼的一角,草坪莫名出现了一块不规则的枯黄,园艺工人翻开来检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嘀咕着土质好像有点问题。
这些零星的事件,像散落的珠子,被我内心的恐惧一根线串了起来。
它在扩张。悄无声息地。
我甚至开始怀疑,每天路过小区时看到的那些行人,他们的脚下,是否也正踩在那不断蔓延的、冰冷的阴影之上?
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必须知道它到底变成了什么,到底想干什么!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末日降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成型——我要挖开它!
不是漫无目的地挖掘整个院子。我要找到它最初出现的地方,那个菜畦,那个血红色头颅消失的浅坑!那里是“源头”,是它力量最集中的节点!
这个决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我知道这可能极度危险,可能会直接惊动它,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但我别无选择。与其在未知的恐惧中被慢慢折磨至死,不如主动去面对,哪怕结局是毁灭。
我去了最近的建材市场,买回了一把崭新的、沉重的工兵铲,铲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又买了几捆结实的麻绳和几个大功率的手电筒。
准备工作在一种近乎殉道般的沉默中进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
选择的时机是又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窗外万籁俱寂,连虫鸣都稀少。
我穿上结实的劳动布衣裤和胶鞋,戴上手套,提着工兵铲和打开的手电,再次踏入了那个令我毛骨悚然的院子。
手电的光柱划破黑暗,落在那个早已荒废、被黑色泥浆污染过的菜畦上。泥土板结,散发着淡淡的腥臭。那个血红色头颅消失的浅坑早已被雨水和时光抹平,但大致位置我还记得。
就是这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将手电固定在旁边一个破花盆上,调整光线对准地面。然后,双手紧紧握住工兵铲冰冷的长柄,将锋利的铲尖,对准记忆中的那个位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踩了下去!
“嗤——”
铲子轻易地破开了表层板结的土块,深深插入地下。
开始了。
我没有停顿,一铲,又一铲,机械而有力地挖掘起来。泥土被翻开来,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那股熟悉的恶臭。汗水很快浸湿了我的后背,手臂因为持续发力而酸痛,但我不敢停歇。
坑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挖出来的泥土在坑边堆成了一个小丘。
一切顺利得有些反常。除了泥土和偶尔出现的碎石、虫豸,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猜错了?它不在这里?或者,它已经转移了?
不,不可能。那种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源头就在这里!
我咬紧牙关,继续向下挖掘。
铲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不是石头。触感不一样。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动作变得更加小心。我用铲子小心地刮开周围的泥土,一个弧形的、暗沉色的物体顶端,逐渐显露出来。
是……陶罐?瓦罐?
我蹲下身,用手套拂去上面的浮土。
那东西的材质很怪异,不是普通的陶土,摸上去有一种……温润又冰冷的质感,像是某种玉石,却又布满了一种天然形成的、扭曲的暗红色纹路。
它不大,只有篮球大小,大部分还埋在土里。
我强忍着剧烈的心跳,用工兵铲小心地扩大挖掘范围,沿着这物体的边缘,一点点地将它从泥土的禁锢中剥离出来。
终于,它完全暴露在了手电的光线下。
那不是陶罐,也不是瓦罐。
那是一个……蛋。
一个通体呈现暗沉青黑色、布满了天然扭曲的暗红色血丝状纹路的……巨大的石蛋。
它静静地立在坑底,半埋在湿冷的泥土中,表面光滑,散发着一种古老、蛮荒而又极度邪异的气息。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手电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在极其缓慢地……搏动?
我僵在坑边,工兵铲“哐当”一声脱手掉在泥土上。
这是什么东西?!
它留下的……是一颗蛋?!
那个血红色的头颅,那个叼着干枯手指的邪物,它的本体,或者说,它下一步的形态,就是这颗蛋?!
它是在……孵化?!
那地底的蠕动……是蛋里面的东西在生长?在准备破壳?!
一股远比面对任何具象怪物都要深邃的恐惧,瞬间将我吞没!
我看着坑底那颗寂静无声、却又仿佛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石蛋,大脑一片空白。
毁了它!
必须立刻毁了它!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我猛地抓起掉落的工兵铲,双手高举,将锋利的铲刃对准那颗诡异的石蛋,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所有的恐惧和绝望,狠狠劈了下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猛地爆开!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铲柄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工兵铲脱手飞出,我的双臂一阵酸麻,几乎失去知觉!
而那颗石蛋……纹丝不动!
铲刃劈砍的地方,连一丝白印都没有留下!
反而是在巨响之后,石蛋表面那些暗红色的血丝状纹路,猛地亮了起来!发出一种暗沉、不祥的红光!将整个土坑,连同我惨白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嗡——”
一种低沉、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嗡鸣声,从石蛋内部传了出来。
它被惊动了!
蛋里面的东西……苏醒了!
红光越来越盛,嗡鸣声越来越响!整个土坑周围的泥土,开始簌簌地往下掉落!
跑!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想要爬出这个土坑!
但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
只见那颗暗红色的石蛋表面,在那嗡鸣和红光的核心处,一道细细的裂纹,如同活物般,蜿蜒着……蔓延开来。
蛋……
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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