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还未散去,身下墙基传来的那声古老钟鸣和地底震动,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惊涛骇浪。这废墟底下,有东西!能逼退那恐怖血婴的东西!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种,微弱,却真实。
我强忍着左腿刺骨的冰冷和麻木,以及全身透支的虚弱,挣扎着从墙基上挪开。手电光死死锁定在那块微微凹陷的青砖上。就是它,刚才被滚落的石头触动,引发了地底的异动。
这下面是什么?是某种镇压邪物的法器?还是这座荒庙真正的秘密?
我必须打开它!
用工兵铲?不行,铲刃卷了口,而且动静太大,万一破坏了里面的东西,或者再次惊动了血婴……
我趴在地上,不顾地上的尘土瓦砾,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抠挖那块凹陷青砖的边缘。砖石砌得异常牢固,缝隙被泥土和岁月的沉淀几乎填满。指甲很快劈裂,渗出血丝,但我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挖了不知多久,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丝松动的迹象。我屏住呼吸,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小刀狭窄的刀尖小心翼翼地插进缝隙,一点点地撬动。
“嘎达……”
一声轻微的、带着千年尘封感的响动。那块青砖,终于松动了!
我心脏狂跳,用手抵住砖块边缘,缓缓地、一点点地将它从墙基中抽了出来。
一个黑漆漆的、仅能容一只手通过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洞中扑面而来。不是庙宇的香火味,不是邪物的腥臭,也不是泥土的潮湿。那是一种……极其沉静、厚重、带着淡淡土腥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气息,仿佛打开了一座尘封的古墓。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电光对准洞口,向内照去。
光线落入黑暗,照亮了下方不大的空间。似乎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尺许见方的石龛。石龛内部空空荡荡,只有在最中央,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铃。
一个只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暗金色,布满了绿色铜锈和岁月斑驳痕迹的古旧铜铃。铃身造型古朴,上面雕刻着模糊不清的、似乎是云纹或者某种符咒的图案。铃舌似乎也由同种金属制成,静静地垂在铃腹中。
就是这个铃?刚才那涤荡邪祟、仿佛来自远古的钟鸣,就是它发出的?
我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洞中,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带着锈蚀颗粒感的铃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却浩瀚的力量感,顺着指尖悄然流入我几乎冻僵的身体。左腿那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似乎都被这股力量驱散了一丝。
就是它!
我轻轻握住铜铃,将它从石龛中取了出来。入手沉甸甸的,远超它体积应有的重量。
就在铜铃离开石龛的瞬间——
“轰隆……”
整个荒庙废墟,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发出了一阵更加剧烈的、来自地基深处的震动和呻吟!我身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远处山林深处,隐隐传来一声充满暴怒和极度不甘的尖锐嘶鸣!是那血婴!它感应到了铜铃被取走!
不好!它要回来了!
我顾不上细看,将铜铃死死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抓起背包和拐杖,连滚爬爬地想要站起来逃离这里!
但左腿完全不听使唤,刚一站起就摔倒在地。
震动越来越剧烈!瓦砾簌簌落下!
血婴那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山林方向逼近!
来不及了!
我背靠着那段取出铜铃后仿佛失去灵性、不再震动的墙基,看着手中这枚冰冷的、唯一的希望。
怎么用?摇响它?
我尝试着轻轻晃动铜铃。
“叮……”
一声极其轻微、清脆的铃声响起,在剧烈的环境噪音中几乎微不可闻。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是力度不够?还是……需要别的方法?
眼看血婴的气息越来越近,那暗红色的身影几乎就要冲破黑暗!
情急之下,我想起这铃是来自这镇压邪庙的地底,想起它那涤荡污秽的钟鸣……或许,需要的是……信念?或者说,是某种对抗邪祟的“意”?
我不再试图用力摇晃,而是将铜铃紧紧贴在胸口,闭上眼睛,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的求生欲,所有对那邪物的憎恶与反抗,在心中无声地咆哮——
滚开!
几乎是意念集中的刹那!
“嗡——!!!”
我胸口的铜铃,猛然爆发出远比之前地底传来时更加洪亮、更加磅礴的暗金色光芒!一股浩瀚、刚正、如同烈日融雪般的力量,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向四周席卷而去!
光芒所过之处,弥漫的阴冷死寂气息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瞬间消融!逼近的血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它那暗红色的身躯在暗金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被泼了强酸,剧烈地扭曲、冒烟、溃散!
它疯狂地后退,试图逃回山林,但那暗金光芒如同有生命般,紧紧追随着它!
“不——!!!”
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和最终绝望的尖啸,从血婴那即将彻底溃散的身体中爆发出来。
下一刻。
“噗……”
如同气泡彻底破灭。
血婴的身影,连同它那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在那恢弘的暗金光芒中,彻底化为乌有,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完全缩回我胸前的铜铃之中。
铜铃恢复了那古旧、斑驳的模样,静静地躺在我手心,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力量与它无关。
废墟的震动停止了。
山林恢复了寂静。
只有夜风吹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呜的声响,却不再带有丝毫阴森。
我瘫坐在墙基下,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铜铃,又看了看左腿。
那蔓延的青紫色,虽然没有立刻消退,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感,却减轻了大半。一股微弱的、久违的暖意,正从与铜铃接触的胸口,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柔和的、充满生机的曙光。
我握着铜铃,撑着拐杖,用那条依旧不便、却已找回一丝知觉的左腿,艰难地,一步一步,走下了后山。
回到城郊小院时,天已大亮。院子里依旧狼藉,但那股盘踞不散的恶臭和阴冷,已经消失无踪。
我没有再离开。
日升月落,时光流转。
我依旧住在这个带院的一楼。左腿的伤势恢复得很慢,留下了永久的残疾和萎缩的痕迹,走路有些跛,阴雨天会酸痛。但这已经是侥幸。
我将院子重新整理,这一次,撒下的种子顺利发芽,生长,开花。牵牛花再次爬满了墙壁,菜畦里一片郁郁葱葱。
那枚古旧的铜铃,被我洗净后,挂在卧室的窗前。风吹过时,它会发出极其轻微、清脆的“叮铃”声,不再是荡魔的洪钟,只是寻常的风铃。
母亲偶尔会来看我,看到我跛着的腿,她会偷偷抹眼泪,但看到院子里蓬勃的生机和我眼中不再有惊惧的神色,她又会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们依旧默契地不谈过去。
日子,终于真正地平静下来。
有时,我会坐在院子里,看着那枚在风中轻响的铜铃,想起后山废墟,想起那个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夜晚。
我知道,这世上有些黑暗,一旦沾染,便如影随形。它们或许会被镇压,被驱散,但那份经历,那份恐惧,以及它留下的伤痕,会永远烙印在生命里。
但至少,我还活着。
还能看见阳光,还能听见风声。
还能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种我的花,浇我的菜。
这就够了。
风吹过,铜铃轻响。
我拿起水壶,开始给那些沾着晨露的菜苗浇水。
水声淅沥,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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