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这座天下最尊贵的牢笼,此刻被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笼罩。皇帝的御驾如同裹挟着北境的风雪,以一种近乎狂暴的速度冲入宫门,未作丝毫停留,径直驶向承乾宫。
宫门内外,早已被身着玄甲、面覆冰霜的影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宫人皆垂首跪地,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绝望的气息。
许时瑾抱着依旧虚弱的明荷,大步踏入殿内。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幼儿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他先将虚弱的明荷小心安置在偏殿的暖榻上,由医女即刻上前诊脉,随即转身,冲到幼子的床榻前。
只见那张原本该是红润活泼的小脸,此刻一片灰败,嘴唇泛着不祥的紫黑,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小小的胸膛艰难地起伏着。几位资深太医围在床边,额上全是冷汗,正在施针用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宁儿……”明荷挣扎着想要起身,看到儿子这副模样,眼前又是一黑,喉头腥甜再涌,终是支撑不住,彻底晕厥过去,脸色比昏迷的淮宁还要难看。
“贵妃!”医女惊呼。
许时瑾猛地回头,看到明荷倒下,心像是被插入了尖刀。他强忍着冲动,目光死死锁在太医正身上,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寒意:“说!二皇子究竟如何?!若有半字虚言,朕绝不饶过!”
太医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却不敢隐瞒:“回陛下!二皇子脉象紊乱微弱,心脉受损极重,乃……乃中毒之兆!且是极为阴损的慢性奇毒,臣等……臣等一时难以断定毒物来源与种类,只能先用金针护住心脉,以百年老参吊住元气,再辅以清毒温养的方子……但、但殿下年幼体弱,此番根基大损,即便……即便能保住性命,日后也需常年以珍稀药材温养,精心调理,稍有不慎,便可能……”
后面的话,太医不敢再说,但许时瑾已经明白了。他的宁儿,即便活下来,也是个药罐子需要长年调理,最多健康,但与强壮已无缘!滔天的怒火混合着钻心的痛楚,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死寂的杀意。
“查!”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而,调查初期却异常艰难,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抹去一切痕迹。
影卫迅速控制了东宫所有相关人员,尤其是那名负责清洗器皿的粗使宫女。但她咬死不知,且因为太子淮安并未出现严重症状,那条线上的“菟丝子”残留早已被清洗干净,找不到任何直接物证。
承乾宫内,每日熏燃的安神香早已焚烧殆尽,连香灰都被日常清理,难以找到毒物残留。宫人们众口一词,皆言并无异常。
太医们虽一致断定是中毒,但苦于无法确定是何种奇毒,对症下药便困难重重,只能采用保守疗法,效果甚微。
与此同时,影卫还发现了御膳房、太子游乐场等处几处看似“意外”的痕迹,这些拙劣的伎俩分散了部分调查精力,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好!好得很!”许时瑾在临时指挥处的偏殿内,听着影卫指挥使的汇报,怒极反笑,“看来朕的皇宫,早已是筛子了!给朕继续查!将所有近期,哪怕是三个月内,与东宫、承乾宫有过接触的,哪怕是送过一次水、扫过一次地的底层宫人,全部给朕筛一遍!查他们的背景、亲属、近日行为、财物往来!朕不信,没有一丝破绽!”
皇帝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一场无声却极其酷烈的风暴在宫廷最底层席卷开来。影卫们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开始交叉对比海量的、琐碎的信息。
突破口,终于在高压下出现了。
影卫指挥使再次深夜禀报:“陛下,有发现!东宫那名粗使宫女,其远房表兄近日突然在城外置办了一处小田产,资金来源不明。而内务府负责香料分发的那名老太监,其养子不久前还清了所有赌债,还添置了新的宅院。且此二人,近几日都曾试图通过关系调离原职,行为异常。”
“抓!”许时瑾眼中寒光尽现。
东宫的粗使宫女和内务府的老太监被分别秘密带入影卫诏狱最深处的刑房。在那里,没有阳光,没有律法,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逼供手段。惨叫声被厚墙隔绝。
不过一夜,口供便呈送到了许时瑾面前。
两人均未直接指认顾嫣然。宫女只招认,是一名“不认识的老嬷嬷”给了她一笔巨款和一块浸了药液的布,让她擦拭太子奶壶。老太监则承认,是宫外一位“旧日恩主”的人,给了他一些“无色无味的香料增味剂”,让他混入承乾宫的安神香中。所有的线索,在几经转折后,都隐隐指向了顾嫣然背后的母族势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太医院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前来禀报:“陛下!臣翻阅无数古籍残卷,结合二皇子心脉受损、初期症状隐匿、后期急剧恶化的特点,终于……终于推测出,此毒极可能是前朝宫中曾有记载、后绝迹于中原的西域奇毒——‘菟丝子’!此毒阴损,好在古籍中也记载了以‘晨草’为主,辅以雪莲、玉芝等珍稀药材的解毒调养之法!只是……只是二皇子中毒已有时日,心脉根基受损恐难逆转,日后必须如履薄冰般精心养护,方能……方能安稳长大。”
找到了!毒物名称,解毒之法!
许时瑾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动用皇家所有力量,搜寻“晨草”等解毒药材,火速送入宫中。
药材很快备齐,太医院正亲自煎药,小心翼翼喂入淮宁口中。或许是解毒方起了作用,或许是孩子顽强的生命力,当夜,淮宁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气,终于淡去了些许。
然而,当许时瑾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去看望明荷时,心却再次沉入谷底。
明荷虽然已经好转,但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她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在淮宁的床边,握着儿子冰凉的小手,眼泪早已流干,一双眼睛空洞得吓人。太医诊断,她是忧惧过度,伤心欲绝,加之此前产后体虚未复,邪气入体,需静心调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一边是幼子虽暂时脱险却前途未卜、根基尽毁,一边是妻子形销骨立、心如死灰。许时瑾站在两个至亲之人的病榻之间,看着他们被同一场阴谋摧残成这般模样,那股压抑已久的、毁天灭地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
他紧紧攥着拳,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顾、嫣、然!
他在心中一字一顿地碾过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海深仇。他知道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她!即便证据链还未完全闭合,指向其母族的线索已然足够清晰!
他走到明荷身边,想将她拥入怀中,给她一点力量和温暖。但明荷却像是受惊般,猛地瑟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依旧只是呆呆地看着淮宁。
许时瑾的手臂僵在半空,心中一片冰冷的荒芜。他知道,这一次,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健康,或许还有更多……无法弥补的东西。
他缓缓收回手,转身,一步步走出承乾宫。殿外的阳光刺眼,他却只觉得周身冰寒。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的是足以倾覆整个王朝的雷霆之怒,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的、对未知未来的恐惧。这场毒害皇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所有的债,他都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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