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尘的办公室内,空气仿佛被浩轩那句天真无邪的话注入了某种催化剂,情感的堤坝在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李芷清紧紧抱着儿子,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浩轩小小的肩膀。她能感受到母亲夏楠那几乎无法压抑的痛哭,能感受到父亲龙清宇极力克制的哽咽。那哭声里包含了太多她无法完全体会,却又感同身受的二十年煎熬。
浩轩被妈妈和陌生爷爷奶奶的反应吓到了,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小声问:“妈妈……你怎么也哭了?是浩轩不乖吗?”
“不……不是……”李芷清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儿子担忧的小脸,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
夏楠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能吓到了孩子,她极力忍住哭泣,用手帕擦拭着满脸的泪痕,目光却依旧贪婪地流连在女儿和外孙的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那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渴望和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易碎的梦。
龙清宇重新戴好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通红,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温和:“好孩子,你很好,非常乖。是爷爷和奶奶……太高兴了。”
高兴到心痛,高兴到无法自持。
李芷清看着这两位身份尊贵、此刻却在她面前显得如此无措甚至有些卑微的老人,看着他们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迟到了二十年的父爱和母爱,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又酸楚的手紧紧攥住。
她想起顾隽霆的话,想起群里那些小心翼翼的问候,想起他们不顾一切冒险前来只求远远看一眼的冲动……所有的犹豫、陌生感和距离感,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滚烫的亲情一点点融化了。
内心的争斗依旧激烈。那声称呼对她而言,太重,太陌生,意味着要完全接纳一段被硬生生塞回来的过去,意味着要重新定义自己。
可是,血脉深处的共鸣,以及眼前这令人心碎的期盼,最终战胜了一切。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牵着浩轩的手,朝着两位老人,向前迈了一小步。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依次落在夏楠和龙清宇脸上,嘴唇微微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发出了两个微弱却石破天惊的音节:
“……妈……爸……”
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和显而易见的生涩,却像一道最强烈的闪电,瞬间劈中了龙清宇和夏楠!
夏楠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狂喜的、幸福的泪水!她拼命点头,却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龙清宇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他猛地伸手扶住了沙发扶手,才稳住身形。那声等了二十年的“爸”,让他一瞬间老泪纵横,所有的克制和威严在此时荡然无存。他只是红着眼睛,一遍遍地、重重地点头,喉咙哽咽着,发出模糊的应声:“哎……哎!好……好孩子!”
二十年的寻觅,二十年的等待,在这一声略显生疏的呼唤中,终于得到了回应,找到了归宿。
然而,这感人至深的一幕,却让旁边的小浩轩彻底陷入了困惑。
他仰着小脑袋,看看激动得不能自己的龙爷爷和夏奶奶,又看看泪流满面却称呼他们为“爸妈”的妈妈,小小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脑子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他扯了扯李芷清的衣角,用在场大人都能听到的“小声”疑惑地问道:“妈妈,你为什么也叫他们爸爸妈妈呀?外公和外婆……不是在乡下的吗?他们是浩轩的爷爷奶奶吗?可是……可是好像又不是……”
孩子的逻辑简单而直接,他记得乡下的外公外婆,记得妈妈的爸爸妈妈是那两个人。可现在,妈妈却对着两个陌生的爷爷奶奶叫爸爸妈妈?这完全超出了他小小的认知范围。
浩轩天真无邪的疑问,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汹涌的情感浪潮,让沉浸在激动中的三位大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李芷清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孩子解释这复杂无比的身世。
龙清宇和夏楠也愣住了,狂喜之余涌上一丝紧张和担忧。他们渴望被外孙承认,但也深知此事关乎重大,绝不能轻易泄露,尤其不能从孩子这里说漏嘴,否则可能给女儿和外孙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上官逸尘立刻上前打圆场,他蹲下来,笑着对浩轩说:“浩轩,这是因为龙爷爷和夏奶奶是妈妈非常非常尊敬的长辈,就像爸爸妈妈一样亲,所以妈妈用这个称呼来表达她的尊敬和亲近。这是大人之间的一种特别的感情,明白吗?”
这个解释有些绕,但浩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虽然眼睛里还是有着疑惑,但总算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上官逸尘桌上一个精致的人体模型吸引了过去。
李芷清感激地看了上官逸尘一眼,然后看向龙清宇和夏楠,眼中带着歉意和一丝无奈。
龙清宇立刻理解了,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努力恢复平静,温声道:“没关系,孩子还小,不急,不急。”
只要女儿认了他们,愿意叫出这一声,其他的,他们都可以等。
夏楠也连连点头,目光却依旧舍不得从女儿和外孙身上移开半分,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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