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的官道上,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路边的枯树。张浚握着王彦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舍:“王将军,北伐非一朝一夕之事,圣上心存顾虑,不会轻易应准。你且去成都府扎根,好好整饬兵马,待兵强马壮之日,再提北上,定能将金贼赶回老家!”
王彦铜须微微颤动,他拍了拍张浚的肩,声音沉得像铁块:“昨日殿上,若非张大人出言相护,某怕是连入陕的机会都没有。如今朝中主战者寥寥,谄媚之辈身居高位,你在临安为官,需多留个心眼,莫要遭了小人的暗算。”
“哈哈哈!” 张浚突然大笑,笑声震散了身前的薄雾,“王将军放心!某虽无万夫不当之勇,却也不惧那些阴私伎俩,朝中还没人敢轻易动我!” 说罢,他朝王彦拱手,袍袖扫过地上的霜花,“一路保重,待来日川陕河北呼应,咱们共饮庆功酒!”
王彦亦拱手还礼,目光扫过南方的天际,不再多言,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蹄踏碎晨雾,朝着东京方向疾驰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雾色深处。
建康府的城门楼外,杜充手里的佛珠转得像飞,颗颗木珠被汗浸得发亮。他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往府衙赶,岳飞和张宪跟在身后,甲胄碰撞的 “哐当” 声里满是压抑的怒气。
“大人!不是小的不尽责!” 卫兵跟在杜充身后,声音发颤,“金贼根本没从和州渡江,竟是用小草船偷偷从马家渡摆了过来,船小得像片叶子,咱们的哨探压根没察觉!”
“察觉?现在说察觉有个屁用!” 杜充猛地转身,佛珠 “啪” 地掉在地上,落在岳飞脚边,“要么看不见,一看见就打到家门口了!六万大军守着建康,要是丢了城,圣上追责下来,我的脑袋够砍吗?”
岳飞弯腰捡起佛珠,递还给杜充,语气有些冲:“大人莫慌。建康城防坚固,水陆皆有布防,金贼虽来势汹汹,也破不了城。眼下不如先派快马奏报圣上,看看能否派遣韩世忠和刘光世来援。”
“你是主将还是我是主将?” 杜充突然炸毛,一把夺过佛珠,恶狠狠地瞪着岳飞,“哪来这么多废话?”
岳飞的脸瞬间涨红,“要么打要么防,还能如何!”
“鹏举!” 张宪连忙上前,拽住岳飞的胳膊,低声劝道,“听杜大人的决断。”
岳飞甩开张宪的手,怒气冲冲地从杜充身边走过,甲胄擦过杜充的袍角,带起一阵风。
“有种就滚出建康!别在我军中胡作非为!” 杜充看着岳飞的背影,嘶吼道。
岳飞猛地停步,转身回头,眼神像要喷火:“你说谁胡作非为?”
“走了!再吵下去要出事的!” 张宪死死拉住岳飞,几乎是拖着他往军营走。杜充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佛珠又开始飞快地转起来,像是要转出些底气。
“把兵权交出来,滚!”杜充怒吼一声。
“我带的是我自己的兵,岳家军!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罢岳飞迈着气冲冲地快步,走向驻军大营。
当晚,岳飞便带着三千亲军出了建康城。月光洒在官道上,像铺了层霜。王贵跟在后面,忍不住嘟囔:“这杜充就是个草包!咱们早该这样,何苦跟着他受气?” 张宪也皱着眉:“鹏举,咱们就这么走了,名不正言不顺,要是被人安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岳飞勒住马,声音里还带着怒气:“名分给了能杀金贼吗?老子带的是岳家军,不是他杜充的私兵!” 说罢,他翻身下马,躺在地上,枕着装满兵书的包袱,再不肯多言。
张宪看了王贵一眼,用胳膊肘拱了拱他,示意别再劝。王贵叹了口气吩咐将士们原地休息,自己找了棵树靠下。张宪也在岳飞身边倚着,嘴里却忍不住补了句:“杀金贼要往北去,往南边跑个什么劲儿……”
这话像根针,扎进了岳飞心里。他睁着眼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夜没合眼。次日清晨,当将士们收拾好行囊准备南下时,岳飞突然抬手:“不往南走了!就在这扎营 —— 建康城离此不远,金贼若来攻城,咱们正好从后路袭扰!”
第三日午后,果不其然,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涌起一片黑云,完颜兀术的数万大军到了。马蹄声像闷雷滚过,金兵的 “女真” 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看得人心里发寒。
岳飞猛地站起身,拔出丈八铁枪,枪尖直指金兵方向:“弟兄们!抄家伙!得动动了!”
可还没等岳家军冲近,建康的城门突然 “吱呀” 大开,五万守军浩浩荡荡地涌了出来,列成整齐的方阵。陈淬骑着马,手持长刀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士兵穿着轻便的水甲,手里握着长枪,在陆地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糟了!” 岳飞的眼睛瞬间红了,拍马往前冲,“他疯了不成?建康守军水兵占了大半,怎能跟金贼打阵地战!”
“这群书生出身的官儿,哪懂领兵打仗!” 王贵跟在后面,“杜充那厮更是只会烧香拜佛,连阵前调度从来不过问!”
“难为你在东京跟了他两年。” 岳飞苦笑一声,话音未落,人已冲进金兵阵中。丈八铁枪舞得像团银花,金兵沾着就伤,碰着就死,岳家军跟着他,像把尖刀似的扎进金阵。
可建康守军怎可能是金兵对手。水兵在陆地上攻防都很单薄,金兵的铁骑来回冲杀,方阵很快被冲得七零八落。陈淬挥刀砍倒两个金兵,自己的胳膊也被砍中,鲜血顺着甲胄往下淌。他回头想往城里退,却见建康的城门 “哐当” 一声关上了,杜充怕金兵趁乱入城,竟下令闭门不纳!
“开门!快开门!” 陈淬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绝望。可城门纹丝不动,只有城楼上的守军探出头,眼神里满是恐惧。近半守军跟在陈淬身后,被金兵团团围住,他们拿着断枪残刀,在金兵马蹄下挣扎,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被马蹄声淹没。
陈淬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一个金兵将领拍马上前,举刀就要砍,岳飞看得目眦欲裂,催马想冲过去救他,却被几个金兵缠住。
“噗嗤” 一声,长刀落下,陈淬的头颅滚落在地。
“撤!快撤!” 张宪从后面冲上来,拽住岳飞的马缰绳,“鹏举!再不走,咱们也要交代在这!建康还能守住,我们去求援!”
王贵也冲过来,手里的刀砍得卷了刃:“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岳飞看着陈淬的尸体被金兵马蹄践踏,看着城楼上杜充缩着的身影,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他猛地锤了锤自己的头,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撤!” 他嘶吼一声,调转马头,丈八铁枪往后一挥,挑飞一个追上来的金兵,“往南走!”
岳家军且战且退,像一群受伤的狼,在金兵的追击下,渐渐消失在南方的山林里。建康城楼上,杜充看着金兵开始围城,手里的佛珠又转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抖得厉害,再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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