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熊奎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李有为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唇,声音低沉:“熊师兄,这‘确凿证据’……具体是什么?”
熊奎摇了摇头,脸上沟壑般的皱纹显得更深了:“具体情形,师父并未明说,只传讯让我务必稳住你们,绝不可贸然现身。吴铁手此番回来,气势汹汹,联合了好几位实权长老,咬死了厉师叔当年在黑煞谷擅自更改行动计划,导致宗门精锐陷入重围,他本人则携重要物资‘失踪’……如今,‘人证物证’俱在。”
“放他娘的狗屁!”赵千钧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实木桌面瞬间裂开几道纹路,他双目赤红,“厉师叔一生刚正,为宗门流血流汗,岂容他们如此污蔑!定是吴铁手这小人伪造证据!”
“千钧!慎言!”熊奎低喝一声,目光严厉地扫过窗外,“隔墙有耳!如今这迎客镇,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赵千钧胸膛剧烈起伏,强压下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李有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局势比预想的更恶劣,这已不仅仅是派系斗争,而是你死我活的倾轧。厉战被扣上“叛宗”的帽子,他们这些带着遗骨和传承的人,一旦暴露,立刻就是“同党”、“余孽”,杀之有名。
“熊师兄,玄岳长老可有示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李有为将希望寄托于那位素未谋面的长老。
熊奎叹了口气:“师父正在尽力联络几位尚在观望的老友,试图在长老会上争取说话的机会。但他老人家也明言,形势比人强,在扳倒吴铁手拿出的‘证据’之前,我们这一系……很被动。他让你们暂且在此隐匿,等待时机。”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苏月冷冷开口,她对这些宗门内部的弯弯绕绕最是不耐,“等到人家把刀架到脖子上吗?”
熊奎看向苏月,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煞气和蓬勃气血,心中微惊,知道这女子不是易与之辈,沉声道:“姑娘,我知你们心急。但此刻上山,就是送死。宗门护山大阵一开,执法堂弟子出动,就算你有通天本领,也难逃罗网。师父让你们等,是在想办法保全你们,也是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李有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玄岳长老思虑周全,此时确实不宜硬闯。”他看向依旧愤懑的赵千钧,“赵道友,稍安勿躁。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又对熊奎拱手:“熊师兄,如此,我们便叨扰了。只是这百炼阁……”
熊奎摆摆手:“无妨。我这铺子虽小,后院还有几间空房,平时也堆放些杂物,还算隐蔽。你们就住下,轻易不要外出。食物和清水我会安排可靠弟子送来。”他顿了顿,补充道,“镇子里最近陌生面孔多了不少,几位还需小心。”
事情暂时定了下来。熊奎安排他们住进后院紧挨着打铁作坊的两间狭小房间,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煤烟和铁锈的味道。条件简陋,但胜在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四人便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度过。打铁声从早响到晚,单调而沉重,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
李有为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一边稳固筑基初期的修为,一边尝试更深层次地沟通星陨古灯,并参悟那枚裂纹玉简中关于“星辉感应”的更多应用。他隐隐觉得,这门辅助性的感知法门,若运用得当,或许能在绝境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苏月则在角落里默默打磨着她的短刃,眼神锐利,不知在想些什么。明心则靠着地魄石,感应着这片土地下远比流云隘平稳厚重的地脉,试图从中获得一丝宁静。
赵千钧最为焦躁,几次想出去打探消息,都被熊奎严厉制止。他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直到第三天夜里,熊奎才再次带来消息,脸色比上次更加难看。
“师父传讯,情况不妙。吴铁手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两个当年参与黑煞谷之役、侥幸生还的‘老兵’,指认厉师叔临阵脱逃。更重要的是……他们声称,亲眼看见厉师叔将一件关乎宗门隐秘的‘星铁令’,交给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域外之人’。”
熊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有为身上。
房间里,空气瞬间凝固。
李有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星铁令就在他身上!而“域外之人”……虽然他并非此界所谓的“域外天魔”,但他的灵魂来历,本身就经不起深究!
吴铁手这一手,太毒了!不仅坐实了厉战的“叛宗”,更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他这个传承者!这已不是简单的污蔑,而是一个精心编织,几乎难以挣脱的陷阱!
“他们……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赵千钧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熊奎沉重地点了点头:“师父说,长老会上,形势一面倒。他尽力争辩,但……人微言轻。宗门已下令,缉拿所有与厉战相关的‘余孽’,尤其是那个可能身怀星铁令的‘域外之人’,死活不论。”
他看向李有为四人,眼神复杂:“师父让我转告你们……趁现在护山大阵尚未完全针对外部开启,巡狩力度还未达到顶峰……立刻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断岳宗!”
最后几个字,熊奎说得异常艰难。这意味着,玄岳长老,或者说厉战这一派系,在宗门内部的斗争中,已经彻底失败了。连保全他们都做不到了。
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房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似乎带着一丝肃杀之气的打铁声。
李有为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初的震惊和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高墙分割的一小片夜空,断岳宗方向那几座如天刀般的山峰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愈发狰狞。
走?能走到哪里去?幽冥宗在追杀,萧玉衡和琉光仙宗在窥伺,如今又多了断岳宗这个庞然大物不死不休的通缉。
天下之大,似乎已无立锥之地。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月都忍不住要开口时,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深处,一点冰寒的星芒在凝聚。
他看向熊奎,声音平静得可怕:
“熊师兄,替我谢过玄岳长老。他的恩情,我们记下了。”
然后,他目光扫过苏月、明心,最后落在赵千钧脸上。
“我们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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